第78章(第4/5页)

他要她迷醉,要她迷离,要她毫无保留。

可以拍吻戏的那一天,只能是“应隐”真正坠落的那一天。从那一天、那一吻开始,之后,她的身体和灵魂里将短暂地不再有“应隐”,而只有尹雪青。从此以后,被哈英的前妻窥探、被村民孤立、被混混调戏,她才可以的痛尹雪青所痛,惊尹雪青所惊,惧尹雪青所惧。

栗山的眼,看人是一把尺,谁的状态差了一道缝隙,他都看得透,他都有耐心等,有方法磨,一双苍鹰般的目注视一切,一双苍鹰般的手设计一切。

一切该牺牲的,都是能牺牲的。仁慈,是最大的灾难。

腊月二十九那天,收工,栗山给全剧组拜了年,通知明天拍到下午四点后大家一起过年。人散了以后,他单独留下姜特和应隐,说:“明天拍吻戏。”

应隐怔了半晌,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拍完吻戏后,再返回来补上之前跳过的几场暧昧戏。”栗山口吻平淡地安排:“你们现在看对方的眼神,都到位了。”

在镜头中,他们的眼神终于缠烈,躲不开,化不掉,在空气中触一下就轻颤,移开一分便思念。

应隐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判断。

她要道别了,她身体里死死抱着商邵的部分,要被丢掉了。她已经失去力量,精疲力竭,将要商邵一起被丢掉。

她会忘记爱他的感觉。

原来跟他告别的感觉是这样的,并非那日在港·3上的平静平和。那时,她还有十年,还在期待着十年后,时过境迁,她和他再会。

现在,没有了。她不再期待十年以后,也不再期待见他。

应隐的手停在心口。那里空空荡荡的,似有穿堂风。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她问。

明天就是大年夜,小木屋里也张灯结彩,俊仪下午剪了窗花,贴在总是雾蒙蒙的玻璃窗户上和墙裙上。春联和福字等到明天一早贴。

应隐卸掉了尹雪青的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那件绿色大衣,在德国时Anna买给她的,像绿色的玫瑰。

换好,她拨了一个视频出去。

手机震动,弹出视频请求,那上面的名字陌生。

【隐隐今天上班但有空】

商邵手中的烟灰扑簌落了。

原来人的心跳,在坐着的时候、在什么也没做的时候,竟也会突然快至一百八。

他料想她是喝醉了,深深地吸气,屏成薄薄的一息慢慢地匀出后,他用平静的脸色点了接通。

“商邵。”应隐叫他的名字,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

夜这么浓,月光照着雪,雪反射着月光,将她洗净铅华的脸照得十分明亮。

“怎么了?”

他有太多想问。他没有别的可问。

唯有这一句,那么安全。

“没什么,今天收工晚,明天一早六点开工,要拍到很晚。想到是过年,要跟你说新年快乐。”应隐一五一十地解释着:“新年快乐,商先生。”

商邵勾了勾唇:“新年快乐。”

他的目光,会不会太贪婪?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可是目光久久不愿意挪开。

“新年快乐。”应隐又说了一遍,笑了起来:“你还好吗?”

“我不太好。”

因为这一句,应隐一直微笑着的脸,险些落下泪来。

她堪堪忍住,像是被冻到了似的,吸了吸气,“我也是。”

她自始至终地笑着,像个妹妹仔。

“我想问你要那个la base的地址,就是你停了帆船的地方,等我收了工,可以让俊仪带我去看一看。”

“我发给你。”商邵的指尖冰冷,莫名而细密地发起抖。

“应隐……”

他以为她想通了,即将回来。

“你还是老样子。”应隐站不住了,在雪地里蹲下身,如在Edward游艇上的那晚,她蹲在他的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喜欢的他。

他的模样还是很英俊,只是消瘦了些,看着更深沉了。穿着一件白衬衫,可见香港暖和。应隐都快忘记暖和的感觉了。他那么温雅贵重,注视她的目光温柔依旧。想到第一次见他,他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侧脸那么沉默遥远。那时候她怎么敢想,他们会有故事?

很值了,这一生。

“工作还是很忙吗?”她问。

“不忙,最近很空。”

“你应该好好休息。”

商邵点点头,努力绷着平静的面容上,眉头轻蹙了一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这部戏拍得比较难,有些累。”

应隐怕他多疑,再次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后,说:“导演突然叫我,我该说再见了。”她挥了挥手,两侧唇角抿得跟高:“拜拜,再会,商先生。”

她挂了电话,转身回房间。俊仪和缇文都在罗思量那儿帮忙,应隐蹲下身,伏在床沿,用一支圆珠笔在一张并不正式的纸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