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蝇点玉(第2/3页)
她掐断话题,不敢再多说,只道:“待忙完了,我就睡下。”
按说蛊毒之疑当前,她本该火速动身、寻找巴元,无奈那验蛊的银针尚未制好,需得淬药足足三个时辰,今夜定是赶不及了。
“我明日要到悲田坊去。你若得空,就在那时与我一道,好吗?”
川连应声称是:“尽依娘子心意。”
阿萝点头,不再开口。
两人就此止了话语,又作一人忙碌、一人侍守之态。
川连直立,一手按住剑柄,轻轻叩打。伴着无闻的低声,他听着殿里响动、滋滋灼烤,不知持续多久,渐渐便落了下去。
再回头,内里的烛灯业已熄了。
没有火光,只见月色如泼,刷上他笔挺的背脊,烙下一列惨白。
川连仍笑着,眼底辉光寂灭。
他动唇,沉默良久后,终于轻轻应了一声:“我也很想。”
“我……当真很想。”
……
次日清晨,阿萝前往悲田坊。
抵达时,朝阳正盛,山庄沐浴金光,炊烟袅袅入云,一派安宁祥和。
阿萝惦着蛊毒,心事重重。她受小童引领,一路前往雅室、寻到巴元,便见老翁手执病案,正与民医交谈,脸色也不算好。
“朝食暮吐,脉弦而无力,或可煮取大黄甘草汤。”
“替用吴茱萸治其虚症,先生以为如何?”
听着提议,巴元拿定主意,对身旁医师指导一番,直至人退下,才瞧见阿萝。
“丫头,你来得正好。”他道。
“建安村病患之中,三人病情突然恶化,食入则吐,上焦燥热,无法倾侧,疑是风火入心。你若无事,便随老夫望诊一番。”
阿萝摇了摇头:“阿翁,且等等。”
她沉息凝神,便上前,与老人附耳低谈,将书中记载和盘托出。
蛊毒之说入耳,巴元的神色越发沉重。
他道:“银针可备好了?”
阿萝道:“备好了。”
二人稍作对视,一拍即合,前往病患所在。
屋宇内,几名医师正在忙碌。放眼望去,满盈的床榻空去三张,想是方才提到那三人已被送往别处,由医师单独照料。
巴元摆手,示意医师退下,任择一名病患。
阿萝见状上前,得了病患同意,便挽起两袖,帮衬着老人持针、向患者舌尖迅疾刺去。
“唔!”病人闷声痛呼。
一点殷红冒了出来。阿萝瞧着,不禁松了口气。
书里说,以淬药银针刺入舌尖心穴,得见黑血,便是中了水蛊。此人的舌尖血仍是红的,据此来看,应当并非水蛊。
正要松手时,忽听老翁呵斥一声。
“慢着!”
话音刚落,血豆迅速变色,凝成墨似的黑点,在舌尖清晰可见。
阿萝耳畔嗡鸣,十指隐隐打颤。
适才的希望尽数落空。她虽已作过预期,当真见此情景,仍是心中打鼓。
——建安村村民并非患病,而系身中水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如此狠心,又是为了何种目的,豢养水虫,污染村庄水源,要夺走全村几十余人的性命?
阿萝没有头绪。几是本能地,她抬眸看向巴元,只见老人眉关凛然、眼底阴云密布。
此时此刻,颤声传来:“先生,我……我的病还有救吗?”
阿萝眸光一摇,循声望去,对上一双微浊、迷茫的眼,读出求生的殷切与期盼。
莫名的酸意涌上鼻腔。她垂掌,轻握病人左手。
“你放心。我会治好你。”
病患得了安抚,颔首谢过,不再多言。
巴元沉默,只旋身离去。阿萝也随他,静静跟人步伐,走出屋外。
二人穿过游廊,向雅间走去。
巴元在前,始终一语未发。阿萝在后,唇儿抿了又松,走上一阵,逐渐摒去杂思。
“阿翁。”她道。
老人头也未回:“有话便说。”
阿萝道:“如今境况明了,得知根源,便能对症下药。”
所谓蛊毒,不是妖邪,而系毒虫之术。既是毒,自然就有解法。水蛊并非药石无医,昨夜的书籍就有相关记载。
“《百术录异》里说,水蛊解法需经三诊。”
“一诊服补中益气汤,增补脾肺;二诊服狼毒丸,排虫杀虫;三诊,再服追虫丸,直至诸证皆轻、舌血复红,便是康复。”
她一顿,又道:“这三副方子,我都记……”
“不是这个。”巴元打断道。
阿萝茫然,便听老人叹息一声,续道:“丫头,你有所不知。”
“就在昨日,杏楼里也接诊了几位病患。那几人并非建安村人,乃系上京平民,聚居于平民巷中,与水蛊症状别无二致。”
此话一出,阿萝心间一慑,猝然停下步伐。
——这便意味着,除去建安村,下蛊之人还将魔爪伸向了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