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至交

随着尉迟骁一番话终于说完,一刹喧嚣的火苗已然映出萧临危蓄满狠鸷的双眸,刀尖裹挟戾虐,与轩然掌风融为不可阻挡的杀机。

尉迟骁俨然对他一直有所戒备,乌金袍角翻转,敏捷闪避的同时,金刀并未伤及他分毫,反被他一掌震回,眨眼又打着旋飞快朝萧临危而去。

自是不待萧临危出手,周遭部下已蜂蛹而上,数名庞然身躯瞬时将尉迟骁围于一角,应是皆感受到萧临危的杀心,刀光重重,尽是要将尉迟骁碎尸万段的决绝。

而尉迟骁的神臂弩虽然外形与一般无异,却明显经过高人改良,不需以足拉弓,依靠强劲臂力即可启动机关,近身之下出箭仍迅猛无比。

不过那几人到底是萧临危的近身护卫,各个身手卓绝,尉迟骁即便可抵挡一时,若不尽快脱身,迟早会耗尽箭矢而失去最有利的条件。

这时厉云埃眉头紧蹙,似是已消化了尉迟骁那番突如其来的表白,忽然向前几步,欲出手拦住众人。

可惜,不待厉云埃靠近,萧临危的脸色已更为阴沉,赤着的胸膛布满薄红,像密集的怒意,疾风骤闪,转眼挪至厉云埃面前,岿然将他挡下。

“……”而萧临危只垂眸俯视着厉云埃,一句话也不说。

厉云埃抬头,倒没有与萧临危硬来,而是语气难得微带急促地开口:“你叫他们住手,我有话对尉迟骁说。”

萧临危回应得倒是干脆:“好。”

“等他死了,你有什么话可以尽情说。”却很快,听到萧临危又补充道。

“……”厉云埃望着他的目光一滞。

而此时,尉迟骁正一箭终破开铜墙铁壁般的几人,蓦地看到二人此刻情形,显然误以为萧临危欲对厉云埃不利,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背后因此而遭利刃划破,血水霎时飞溅,尉迟骁却并没有丝毫停顿,就在直奔厉云埃之际,神色决然地一吼。

“抱歉!”

他这一声,竟是冲江恶剑。

江恶剑早已在厉云埃动作时率先护起江子温,即使感受到江子温依旧强烈的抗拒,这次却任她抓咬,牢牢抱着她暂且避于一旁。

只见尉迟骁突兀朝他吼一句,江恶剑还未明白他是何意,下一瞬便头皮发麻地僵立在原地。

猝然笼罩的迷迭香像在眼前卷起惊天碧波,汹涌潮水铺天盖地的灌入肺腑,窒息之下四肢百骸皆被浓郁的香气捆缚,听不到也触不到,仿佛灵魂都要就此湮灭。

是尉迟骁的信香。

意外的极为强大,这般不受约束地一下子爆发,甚至可以将一些寻常天乾顷刻重创。

也确实,萧临危的几个部下尽管各个信香同为猛烈,却仍被尉迟骁这异常罡猛的气息所震慑,原本紧随其后的凌厉杀招微有迟缓。

便乍一望去,帐内仅有江恶剑一人为地坤,难怪尉迟骁会对他感到歉意。

毕竟以信香压迫他人,向来是南隗江湖的大忌。

但尉迟骁俨然已顾不得许多,只趁着所有人受信香所迫的霎时间,他猛地扯起厉云埃一臂,飞身而起的刹那,一箭又破了帐顶圆窗。

显然知晓外头悉数是萧临危的人,尉迟骁并不打算与之再耗费力气,而是以信香压制的同时,借轻功揽着厉云埃飞出重围。

虽凶险万分,但只需出了王庭,以他们的身手便不难摆脱追兵,大胆想来,倒还有几分胜算。

只可惜,尉迟骁一心都在如何甩开北州兵,殊不知他此行最大的阻碍,并不是萧临危。

他甚至连半个身子都没能出去,正被他紧箍着的厉云埃一手已及时抵于帐顶,力道过急,还可看到他指尖颤抖地嵌于坚硬顶架,另一手猛然拖扯,轰然与尉迟骁一同坠回帐内。

“……”

尉迟骁这回又一次被厉云埃压于身下,震惊间嘴唇抖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无疑,他们失去了逃脱的唯一时机,也几乎在落地的下一刻,众人已将他们密不透风的围住。

尉迟骁脸上终浮现无奈,叹息地对厉云埃道:“你其实不用怕的,他奈何不了我——”

“我说了,我不走,”却听厉云埃突然开口,似罕见的沾染了细微怒气,嗓音发沉,“我没有在这里受委屈。”

而厉云埃的音量并不高,却让萧临危暂且止住众部下的动作,像是事已至此,不如就听听他们还想说什么。

——也正因为此,众人的视线悉数凝于地上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萧临危负于身后的另一手已紧握成拳,明显忍耐至极限。

尤其若是仔细看去,更不难看到他胸口极力克制地起伏间,红得已格外颤栗。

“还不收回去。”厉云埃则忽地又冷声道。

闻言看出厉云埃确实不怎么高兴,尉迟骁一张棱角朗阔的面孔渗出几丝与气质不符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