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侍疾

赵崇用火烤过的银针动作很轻替云莺将脚底那些水泡一一挑破, 随即又拿巾帕擦拭干净伤口,再敷上御医留下的伤药,最后用干净的白布帮云莺仔细包扎。

云莺没有觉出疼,不盯着看便也不怎么抗拒。

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任由皇帝帮她处理脚底水泡, 期间悄悄觑一眼, 看见的是皇帝透出认真与郑重的侧脸。

尽管如此,当赵崇包扎完毕, 云莺垂眼望向乱七八糟缠在她脚上、似将她双足分别裹成两个粽子的白布, 仍旧禁不住有一瞬的沉默。她明白皇帝大抵初次帮旁人处理和包扎伤口,手生得紧, 却也纳罕得多手生才能够包扎成这样?

心声传入赵崇的耳中。

他多看得两眼云莺被白布裹得奇怪的玉足, 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粗手粗脚。

抬手摸了下鼻子掩饰尴尬, 赵崇无声轻咳:“爱妃今晚暂且凑合。”

云莺却一笑:“有劳陛下了。”

赵崇被她笑得更心虚,只得认命, 老老实实重新帮她包上一回。

又大抵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包扎好以后起码没有再裹得像个粽子。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再睡一会儿。”

净手回来的赵崇对云莺道。

方才沐浴时,神思变得清明的云莺已然想明白许多事。譬如皇帝“逃命”时要带上她一起, 又留她在勤政殿,应是要她从旁策应。毕竟“重伤”的皇帝陛下身边少不了得有妃嫔侍疾,而在紫泉山发生的事情,也得有人“见证”。

皇帝将接应之事交由她兄长来负责,形如给她兄长立功的机会。

连同她一样白捡功劳——细究起来遭得一番罪,说白捡又不十分贴切,但的确没做什么便是了。

且云莺彼时记起来, 前世皇帝也曾在秋狩遭遇过刺杀。

但并非是她入宫的第一年, 时间要再往后推, 更不像这次轻松应对。

在云莺前世记忆里赵崇于秋狩遭遇过的那一场刺杀,事发时,他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个妃嫔。

而皇帝也在那场刺杀中受了伤。

至于犯上作乱之人正是皇帝的三皇叔,郯王。这一世,虽然皇帝提前有所筹谋,但显见确实有人起异心,说不定乃不知怎得阴差阳错叫郯王那桩事情提前发生。

不过论起朝堂上的事,她必然是同皇帝在一条船上的。

皇帝需要她策应,她自然会将该做的事做好。

云莺心下已经将这些条条理清楚,此时听见皇帝的话只摇摇头拒绝:“臣妾不好再睡了。”

顿一顿,她看向皇帝,又问,“陛下,臣妾之后该做些什么?”

见云莺神色认真,赵崇不由弯唇。

抬手轻抚两下她的发顶,皇帝慢慢道:“之后便有劳爱妃为朕侍疾了。”

皇帝被护送回宫虽是深夜,但消息瞒得严严实实,周太后也直至晨早醒来才得知皇帝有事。然而究竟有什么事却也无从打听,只知勤政殿前一天夜里灯火未熄,数名御医、上下宫人无不严阵以待。

周太后赶至勤政殿,到底见上皇帝一面。

待到她晚些从殿内出来时又眉眼沉沉、面容肃然,乃至回到永寿宫后,以皇帝之名暗中下旨召诸王回京。

妃嫔们得知一星半点的消息已是在秋狩随行的大臣宗室回京后。

众人夤夜从紫泉山行宫赶回来,顾不上稍事休息一刻半刻,又匆匆入宫求见皇帝陛下。

可过得大半日也未得皇帝召见。

唯有几名重臣得见周太后,而他们与周太后之间的谈话全无消息漏出来。

清河公主与荣安县主从紫泉山行宫赶回宫中后也有意求见皇帝陛下,却与旁人无异,不得召见。

连同素来深居简出、只待在长春宫礼佛的静安太妃一样被惊动。

她未曾去勤政殿,去得一趟永寿宫。

见过周太后,却没有能够从周太后口中得知太多消息。

待静安太妃回到长春宫,清河公主与荣安县主皆在殿内等候,见她回来又相继迎上去。

“母妃,如何?”

清河公主眉头紧皱询问自己的母妃,荣安县主也巴巴看着静安太妃。

静安太妃只道:“太后娘娘让我不必担心。”

这样的话现下毫无说服力,荣安县主又红着眼哭起来。

少倾,荣安县主被劝着先回去。

留在长春宫的清河公主沉默中叹一口气,便见静安太妃将宫人悉数屏退。

“母妃有话说?”

转眼余下她们母女在正殿,清河公主出声问。

静安太妃捻着手中佛珠,眉心微拢:“勤政殿而今水泼不进,陛下究竟什么情况实难知晓。太后娘娘面上看似镇静,恐怕也只不过是面上罢了。”

清河公主又叹气:“现下当如何是好?”

“有太后娘娘在不会有什么大风浪,最重要的是,你乃清河公主,帮不了谁也不会威胁谁,因而只管放宽心。”静安太妃看着女儿道,“我让你留下便是想提醒你不可自作聪明更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