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约会(第2/4页)

他从十四岁起开始杀人,他知道,知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

幸运的是,他们在船上只死了三个人,后来更是交了大运,有惊无险地成功漂流回岛。

联合健康的高层再没单独召见过他,他的身份就此成功洗白,摇身一变,从阴沟里的老鼠变成了银槌市的英雄——尽管“事业未成”,那也算是英雄。

平心而论,桑贾伊知道,大公司并不希望他们活着回来,巴不得他们死在路上。

可既然活着回来,他们也并没有过河拆桥的打算,大笔一挥,在这岛上建了一座纪念音乐厅,把他们五个集中塞了进去。

在桑贾伊看来,这简直是一座黄金做的监狱。

他们作为英雄,人们自然而然对他们有了要求。

他们要谦恭谨慎、得体优雅、不近女色、不慕富贵,因为英雄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自从有了正式身份,他们也统一地懂事起来,除了受邀去参加演讲、剪彩、晚会等活动,绝不踏上岛屿外的土地半步。

桑贾伊就这样,在幸福而稳定的生活里,越活越分裂,越活越怕死,简直是活成了一条阴暗的蚰蜒。

那些高层老而不死,他们活一天,他们拥有的一切都可能会被彻底收回。

当年,“哥伦布”号是出去拓荒,遇上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因此船上必须携带武器。

现在,桑贾伊再也用不着武器了,却恨不得将音乐厅修成一座华丽堡垒,把一切可能的危险因素排除在外。

但他知道,自己的一腔愁绪并不能对哈丹倾诉——他是个动物一样的野人,活一天,算一天。

他对哈丹胡乱摆了摆手,顺便揉了揉笑僵的嘴角。

桑贾伊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好在,和那些大公司的老头子相比,他还算年轻。

他务必要活到所有当事人都死去,到那时,他才能放心大胆地享受美好生活。

……

事实证明,宁灼和正常人不同。

他脑内就没有长过“享受美好生活”的神经。

当舞台上的青年男女们唱着青春洋溢的昂扬调子、筹备起航事宜时,宁灼就已经睡熟了。

他睡起来很安静,呼吸匀而深长,睫毛凉阴阴地扑下来,愈加显得双眼皮的痕迹深而长,少了几分冷锐戾气,多了几分眉目如画。

单飞白不打扰他,因为知道宁灼平时把自己当铁人用,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偷偷地去用指尖碰他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并没有吵醒宁灼。

当碰到自己留下的那圈齿痕时,单飞白一颗心痒得厉害,野心勃勃地想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咬上一口。

不过想了又想,他还是没能舍得。

单飞白捂住嘴,猫似的打了个哈欠,望向舞台上正在勇敢地和飓风搏斗的少男少女。

在他还是单家小少爷时,他曾看过这出音乐剧。

现在他知道内情了,音乐剧就彻底沦为了一场不伦不类的喜剧。

他们背后五排座位开外,有两双眼睛也没有在看舞台,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单飞白对视线相当敏感。

在察觉异常后,他第一时间扭过头去。

可惜,舞台上恰在这时雨过天晴,出了“太阳”。

在光芒万丈的背景下,所有观众都一齐眯起了眼睛。

单飞白丢失了他的目标。

那两人也由此警觉,再也没有向宁灼和单飞白他们投出一眼。

两个半小时后,在舞台灯光营造出的朝阳场景中,满身创伤的五人摇摇晃晃地站在救生艇上,遥望着重新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银槌市的边缘轮廓。

饰演“桑贾伊”的演员饱含热泪,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到家了。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到家了。”

他的语调煽情,情绪真挚:“……可你们不在了,家又在哪里呢?”

终幕之后,桑贾伊第一个起身鼓掌。

随之响起的满堂喝彩,终于把难得进入深度睡眠的宁灼惊醒了。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

难得看到这样的宁灼,单飞白玩心大起,趁着灯光还未亮起,认真地用面颊蹭一蹭他的:“都睡热了。”

宁灼面上毫无表情,实际精神恍惚,并没有马上感受到冒犯:“……我睡了多久?”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失去意识的节点,自问自答:“嗯,挺久。”

紧接着,他又说:“你该叫醒我。”

单飞白自然起身,又望了一眼身后。

观众纷纷离席,那窥伺的视线也再没有出现过。

他边想边答:“睡了挺好。这剧情看得怪恶心的。”

……

晚间预报并没有雨,可当他们走出音乐厅时,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酸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苦味,像是变了质的盐卤。

私家车辆可以停在音乐厅自设的停车场内,但像无人出租车这类社会车辆,是不被允许上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