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糖花生浆(第2/3页)

这不是一件太复杂的事,阿娇受伤前已命中宫詹事督办,想留下的、想离开的各寻出路,引发的冲突自然也是有的,但中宫官又不是吃白饭不干活的,小问题自能处理妥当,消息传不到阿娇耳边。

青君走进内室,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你坐下回话,”阿娇在纸张上标注——各色玉石六种,打磨成圆珠。她记得完整的跳棋需要每种颜色的珠子各十颗,共计六十颗。

“出什么事了?”

青君神色明显不对劲,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恼怒。

“主子身体不适,我本不该惹主子烦忧,实在是这事太恶心人,涉及的又有高官权贵,我不敢自己拿主意。”

阿娇微蹙眉头,放下笔看着青君。

青君恨恨道:“我今日替主子核实记入出宫名册的宫人,为避免错漏一一清点,点到一个刚满二十五岁的名叫丽媛的宫女上前……”

一边说着,她一边翻开册子,迅速找到记有宫女丽媛的一则。阿娇探头一看,原来此女是七国之乱中获罪没入掖庭的官奴。不过有罪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做官的父亲。

可谁让此时的律法罪及家人呢!

青君从石渠阁调出丽媛进宫时的档案,得知她当时不过是六岁的稚童。

阿娇算算时间,得出丽媛今年十八岁的结论。有人觉得宫里千好万好,也有人觉得宫中是龙潭虎穴,想离宫不符合条件的悄悄买通经办之人谎报年岁不奇怪。

“你看出她不足二十五岁?”

青君摇头:“我没有这样的眼力,是她自己告诉我名册有误的……哼!主子,你是没看到那会的情景。她拔出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扑到我跟前说有冤要诉。当着我的面,一左一右两名内侍就敢动手捂她的嘴。打量我是死人,看不明白里头有猫腻不成。”

阿娇倒没生气,“把人唤来我瞧瞧。”

她知道青君不如程安稳重,但她遇事往往有急智。不管里头有什么猫腻,她在外行走代表的是皇后的脸面,在后宫不可能保不下一名宫女。

果然,青君应诺:“人就在外头。”她站起来,出去领人。不一会,带进一名粗使宫女打扮的女子进屋。

那宫女妆容浓艳,瞧着比实际年龄稍显成熟。杏脸桃腮,身姿窈窕而不干瘪,皎皎如明月。这样的大美人,容易招来觊觎,结合非自愿而出宫名册有误,阿娇隐约明白其中关窍。

丽媛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娘娘救命!”

还不待阿娇问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惊惶的尖锐声调划过阿娇的耳膜——“陛下朝椒房殿来了!奴才瞧着,陛下的脸色不大好……呀!”

一声痛呼,接着便是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响的死寂。

阿娇快步往外,隔着屏风看到倒在地上的内侍,和站在堂前抽出宝剑的刘彻。她微微一愣,便见长剑劈中屏风,“嘭——”

厚重的屏风惨遭劈裂,维持不住平衡的倾倒,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阿娇一惊,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煞白三分。

“您这是做什么?”阿娇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刘彻眼底里泛出猩红的怒色,持剑大步向前。程安一脸惊惧之色,嘴里喊着陛下饶命,扑到阿娇身前,用身躯牢牢护住主子。

刘彻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宫女,他见阿娇一只手放在胸脯上轻拍,缓解心悸。没有蛮横的针锋相对,没有高仰着头颅与他较劲。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里头满是不解。往日里明媚娇艳的跋扈美人,硬生生多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不知为何,他满腹的怒气泄去大半,涌到嘴边质问和缓三分:“陈阿娇,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吗?”

阿娇还真不清楚,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最好不要在此时开口,免得激怒帝王,火上浇油。

这时候,青君“噗通”跪在地上,语带哭腔:“陛下,求您放娘娘一条生路吧?自您上回走后,娘娘病情骤然反复。夜里高热不退,好容易太医把人救回来,却也是浑浑噩噩躺在床上。一时发热,一时发冷,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我们娘娘一步没出椒房殿,能做错什么事?就算做错了!求您看在她如今经不起折腾的份上,别吓她了。”

说到最后,青君满脸泪水,已是泣不成声。

刘彻面带狐疑之色,“孤的好大舅子把上林苑宿卫卫青——他是卫子夫的亲弟弟,打了一顿。陈阿娇,这件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要在搁在从前,阿娇心里涌出的一定是愤怒:你心里认定我有罪,我还解释什么?

现在她却很平静,无意在帝王敏感的神经上反复横跳。

阿娇摇头,实话实说:“不是。”

刘彻立刻信了。

阿娇也许跋扈、傲慢,但她从不屑于说谎,也没必要说谎。这事要真是她撺掇窦太主办的,成事之后绝不藏着掖着,恨不能宣告天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