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解释(二)
盛婳至今都记得自己弥留之际, 阿肆奔跑带回来的话,他却说他什么都没讲,盛婳神色不禁微动, 神色有些复杂,陆焉生从不撒谎,她好似的想到了缘由, 有一瞬间的怅然, 片刻便消失殆尽,只是咬着唇看他默不作声。
陆焉生却等不下去, 他好似寻到了突破口,寻到了盛婳对他态度转变的缘由, 他心跳如雷, 生怕这机会从面前划走, 忙站起身来又问道:“婳婳,我真的什么都没讲,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日, 那日我连阿肆的人......”
盛婳未眼睫微微颤动, 她咬了咬舌尖, 忍住心中酸涩打断道:“你说的我都信。”
陆焉生闻声轻松了口气,上前便要拉住盛婳的手, 却被她抽开, 她神色仍旧带着淡然,却在陆焉生瞧不见的地方闪着几分复杂道:“可你让宁去留下来拦着阿肆,他会说什么, 敢说什么, 总该是归于你的态度, 是不是?”
她这话说的温温柔柔, 声音也似这春日暖阳一般,这话却叫陆焉生如坠凛冽冬日。
这确实是陆焉生亏欠的地方,他曾仗着少年意气,仗着少女的温柔体贴,确然不知好歹的说了许多话,那曾说出的怨怼,曾发泄的情绪,最后都成了毒药,在盛婳死后的那几十年的岁月里,乃至于重生至今,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理智,他的心肺,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他连呼吸都好似灌入了冰柱,疼到险些窒息。
他垂下头来,不敢看向盛婳,薄唇咬的发白,握紧了拳头,他之前确实混蛋的很。
他忽觉的,自己想的太过天真了,不禁舌尖都发苦。
盛婳见他颓唐的模样,看了一眼攥了攥衣裙,转头看向别处轻吐了一口气道:“陆焉生,我过不去。”
陆焉生闻声方才从自责中回过神来,他太清楚盛婳话里的意思,他呼吸都禁滞,连连摇头道:“别,婳婳,别这样好不好,我错了,我确然混蛋至极,我一度以为我那寥寥人生,唯有恕罪可有,你可知道能重来一场,我,我有多开心。”他上前一把抱住盛婳纤细腰肢,掩住眼底的氤氲,没叫盛婳瞧见,只听他道:“我知道你厌恶我,我不求能再与之前一样,只,只求你别在躲着我成不成?”
盛婳从未见过陆焉生如此卑微,当年的意气风发什么都睥睨于脚下的陆焉生,便是生来悲悯禁锢于人世人情,也从未折过腰杆,低下过一次头颅,可如今他却如此,盛婳心里复杂至极,心口闪过一瞬难以忽视的疼痛,他不该如此的。
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听陆焉生道:“婳婳,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好,好好养身子,好好瞧病,别因为我的缘故,故意疏远程九,你若不愿意瞧见我,我便不出现,只当,只当是我在恕罪。”
盛婳眯了眯眼眸忽然又问道:“陆焉生,你推拒太子的举荐,是不是因为我?”
陆焉生迟疑了一瞬,身子也微微瑟缩了下。
不需他解释,盛婳便寻到了答案,她轻叹了一声道:“陆焉生,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在那么多人当中一眼就看见了你吗?”
陆焉生仍旧跪倒在地,环着她的腰,闻声送了手,抬头答道:“喜欢瞧我舞剑。”
盛婳显然没想到他这样回答,倒是也没什么毛病,言简意赅,她眼尾不禁上扬道:“这话说对也对,却也不大对。”
陆焉生疑惑,却是一脸认真地看向盛婳:“总归不是瞧上我模样俊俏?”
盛婳摇了摇头才道:“我初见你那日,你正与齐诵比舞剑,你的剑确实舞的比齐诵好看,也比他利落。”
说起那日,陆焉生愣了一瞬,他没想到,盛婳竟比他认为的初见还要早些。
他忽像是想起什么来,下一刻便见盛婳看着他道:“可是你输了。”
陆焉生想起那日,便觉耻辱,他武力并不比齐诵差,也没想到她居然瞧见了,当初会输只是齐诵他……
盛婳看出他眼底的不甘,微微勾唇道:“确实是齐诵胜之不武,与你耍了手段才赢了你,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我本以为你会弃剑不屑了之,却没想到,你竟什么都没讲,便是被他中伤,都一句话都没说,朝着他认了输。”
陆焉生愣了一瞬便道:“兵法尚且有三十六计,输便是输了,若是战场上,许就一命呜呼了,本就没什么好抵赖的。”
盛婳朝着他莞尔一笑道:“我当时便想,你才十一岁,怎就能想透这些,该是受过苦的,了然这世间百态,你也明明有机会用同样的法子赢他,你却没用,确叫我更吃惊。”
陆焉生吃了一惊:“你怎记得这样清楚?”他以为没人看出来的。
他自小便习武,兵法几乎倒背如流,再者他又十分有天赋,不仅在习武上,在用计上更是运筹帷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能登大司马之位,当初与齐诵比试,他若学齐诵,有的是法子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