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4页)

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吏部急着做出中察的成绩来证明自己没有随意弄权,所以各处吹毛求疵,他们不敢挑拣京畿要务衙门来处置,便去找那些没权没钱清水衙门的麻烦来给自己充场子找面子……”

佟师沛道:“可不是,浑天监察院是倒了霉,咱们官家不比先帝,除了节庆祭祀和驾行这类惯例的事,几乎不召见浑天监察院,也不是那样看重星宿之事,这才让吏部觉得人家是好拿捏的,弄得浑天监察院一共上上下下才七个人,竟有六个考课不过,你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确实是有点欺人太甚。

“但纵然官家不召见,可浑天监察院却有职权能直抵天听,他们官禄虽微,按照祖制可以直行上奏圣上报请天象异动。”卓思衡觉得这届吏部真的不行,郑镜堂一走,立刻就不成样子,连点盘算都没有。

“所以呀,前几日中察刚结束,浑天监察院就以天象为名上奏啦!”佟师沛意味深长眨眨眼,“说是月接连犯毕大、牛宿和建星,揭示了国之忧患乃是臣子相谋的下犯上之相,还说,荧惑逆行入太微,国将不安,太白见昼,有强臣惑主。”

卓思衡虽然大概猜到浑天监察院的说辞,但真正听完还是震撼了:“不过几日当中能有这么多如此复杂的星象?”他对天象星宿这套是完全不通的。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浑天监察院说了,这是自中察开始以来陆续出现的星象呢,他们起初觉得不过一个,没什么必要小题大做,可到中察结束,谁知已积累这样多丧乱之相,他们是‘微末官吏’无有‘擅专之能’,所以就很是‘惶恐不安’地禀告圣上,请求圣断。”佟师沛用自己阴阳怪气的语调去转述浑天监察院阴阳怪气的上书,别有一番风味。

卓思衡差点乐出声来,只是往来偶有行人,还多是他认识的,总得见面打个招呼,实在不敢太夸张的表情,可他心中是真的好久没这么欢乐了。

真是恶人自有强人磨。

“那吏部怎么说的?”

“说他们挟私报复,以星宿之说谗妄朝政。”佟师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这个表奏上完,立即蹦出好些江南府和宁兴府的地方小官联名请奏说此次考课苛而滥痈,所以说吏部说的谗妄立刻就不攻自破了。”

就像堤坝被凿刻开一道缝隙,多年来郑镜堂坐镇吏部以此挟制各方的积弊狂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将裂隙冲成缺口,再想堵上却是难了。

只是可惜沈敏尧希望朝局太平的想法终究没有持续多久。

“沈相想必四方奔走定然很忙碌了。”卓思衡似是叹息般说道。

“你没说错,沈相这次还跑去那些中京府报奏吏部失职的地方上,要去看看实情,圣上也准奏了。沈相至今仍未归来,听说家里妻子还病着,哎,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佟师沛说着笑了,“但大哥你赢得是很漂亮的,眼下吏部再不敢找你麻烦,不,是整个官场都没人敢触你一点霉头。”

卓思衡正想开口问那是不是自己这个卓阎王的管辖范围又大了不少,忽听一阵喧嚣刺耳渐渐逼近,好像狭小居所涌进数十只雀鸟一般吵闹。

佟师沛也同他一起朝声音来的前方看去,只见一群子弟拥簇同走,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位身着华贵朱衣的十七八岁少年。

卓思衡二人沿着河道散步已行至行营外沿,此地没有那么宽阔,只能看见帝驾所在高台的一个尖角。云集周围岸边多是劳作采集的侍女和一些携家人友人漫步至此的官勋,或是三两华衣少女架庐斗草饮茶,消闲时光。

所有人见这群五陵少年般的人物蜂拥而至,便都主动让开,时不时有避闪不及的哪家仆役,都被这些人的随从不由分说怒喝赶走。

而当此时,两人好巧不巧正逆迎着他们打猎归来的路走,佟师沛见着这些浪荡子弟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一个女儿的父亲——虽然女儿只有不到两岁——一想到自己女儿十几年后开始谈婚论嫁,所门当户对的就都是这些货色,佟师沛心中就烦怒异常,想去替他们爹娘抽他们耳光。

而卓思衡则一眼认出朱衣少年正是当年皇帝的第二子越王,他不希望同皇族打交道,于是对佟师沛道:“方则,咱们去到那边林荫下转转,我也刚好有些口渴。”

可佟师沛此时忽然意识到,不对,自己的大哥不就是国子监太学的司业么?自己不能管辖,可他能啊!佟师沛在这些小计谋上脑子转得比谁都快,立刻道:“大哥……天太热了,我好像有点头晕。”顺势便要斜里倒下。

卓思衡吓得赶紧扶住他,去试探额头是否有热感,又看是否唇色变淡,连问他可有带避暑的草药香包,哪里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