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第2/4页)

因为这个位置大多是留给皇帝的继任者。

这也是卓思衡无论如何也要刘煦带上瑶光公主奔波千里的缘故。

当然,也不只有继任者做过次礼祭。当年英宗在镇定二公主的襄助下平定叛乱、再造江山,为告天敬祖,彰显正统,英宗带着两个姐姐于天下安定后至麟州行大祭之礼,便是让二位公主以匡扶之功行次礼。

有了这个先例,暂且无有子嗣的刘煦让唯一所出的女儿来代行之事也无有阻碍,许多人都以为与其先让一众人为了这个位置暗中龌龊争抢不止,不若早定下一位可以服众的人选,免去好多纷扰才是上上。

用大长公主的话说,是卓思衡太懂得利用人在时局晦暗不明时微妙的博弈心理,那种我不能稳稳拿手的事,宁可不去争抢也不想落入到竞争者手中的心态,被他玩弄在了股掌之上。

最危险的瑶光公主反而成为诸位宗室心中最合适的次祭人选,当真是讽刺。

这样的祭祀大人都觉得磋磨身心,更何况七岁孩童?

刘煦每每暗中查看一旁的女儿,见其身着玄色礼服被头饰压得人都要垮塌的细小身体摇摇欲坠,心中的痛惜比自己的疲累更为痛苦,他只能用卓思衡告知的话说服自己:

这只是个开始,公主今后要承担的重任远比今日更加沉重。

刘煦深吸一口气,继续完成他必须完成的礼仪。

“桐始华,电始见,蛰虫启,萍始生,玄鸟至于人间,而鸣鸠拂其羽……”

祭表由皇帝主祭而诵,是为祖先闻听,再转由次礼祭向祭台之下众人朗声重复,是为世人知晓。

稚嫩的童声自上而下,清越且自然,没有半点磕绊,使人惊异于此言出自七岁公主之口。

隔着十二条垂下冕旒,刘煦望着女儿专注的样子,心中只觉世上哪有什么离经叛道和蔑伦悖理,他是皇帝,他想给女儿什么就给他什么,旁人只需要服从,无需要询问缘由。

这是他的权力。

……

七日祭礼结束后,因太过劳累且北地倒春寒的凶猛,刘煦和刘玉耀父女俩都感染了风寒,不过好在因从前麟州大祭便常有此等情况,行銮带足了太医,三五日后,父女二人便基本痊愈。御驾理应这个时候回京,然而刘煦却提出要带瑶光公主再北上多走几日,去到延和军治监与雄峙关御驾巡边。

卓思衡虽然了解皇帝的用意,可还是担忧二人身体,然而不等他开劝,刘煦这次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卓大人可还记得……戾太子巡边之事么?”

卓思衡一愣,万没想到刘煦竟会提及此事,他自父亲和从前朱五叔口中都听过许多次,其中的警示意味如今对他和刘煦以及瑶光公主不言自明。

“孝宗在位的第二十一年,携太子刘缜与其余诸子前来麟州行宫,主持大祭,刘缜以太子之尊为次礼祭,这本是一次寻常祭祀,可谁也不知竟对今后影响甚巨,回到京中没有多久,刘缜太子之位便被废除,世人为避其称,以戾太子呼之。”

卓思衡对这段历史不敢说如数家珍,但几乎是可以将年份月份与事件毫无错漏的答对。

刘煦听过后黯然点头道:“朕与卓大人一样,分外关注此段历史……曾几何时朕也以为会重蹈戾太子覆辙……不过总算吉人自有天相,有卓大人从旁辅弼,今日朕之江山也算高枕无忧了……不说这个,朕是想说,其实实录记载戾太子在祭礼表现得宜并无不妥,后续孝宗为他定下的十二条大罪中的‘不敬祖祭’可能也只是刻意找了个大的名头盖上罢了。真正让他彻底失去父亲信任的,朕想应该是在祭祀之后前往延和军治监的巡边所至。”

“臣在朔州时,乡里有位年长长辈,臣唤其为五叔。臣所在之乡为延和军治监的军屯乡,多是营中亲眷,故而臣听过些延和军中往事。”卓思衡缓缓说道,“五叔曾说当年戾太子至延和军治监巡边时他也在场,其表现全无储君之气,瑟缩畏惧,军治监上至边关大将下至士卒均深感不屑,用五叔的话说,便是担心要是有一天真打起仗来,要听此人坐镇指挥送命,实在是万般不情愿的。”

“是的,实录虽无记载,但母后向我讲过外祖曾于此次伴驾,巡边时,戾太子确有不状之举,可他是因礼祭后生病,却马不停蹄虽孝宗前往延和军治监,一路颠簸病情加重,实在难以支撑才导致疲弱无状,后来是由当时的景宗代行军中与边关将领的宴饮等事,这也是景宗同各地边将来往甚密的缘故之一吧……但外祖也是外臣,所知寥寥,母后隔开一辈,亦是没有来由得知此等秘辛。”

刘煦说完神色闪烁,他如今在人前已不会有这样的神态,可在卓思衡面前足够自如放松,并非有所隐瞒,而是不知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