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幽香, 施玉儿将饭菜放到桌上,然后见沈临川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梅花来。

这枝红梅开的正好,细长的枝丫上尽是开的傲然的花朵, 圆瓣上红色靠近花瓣愈浅,花蕊粉红, 为这简陋的屋子也凭添了一丝暖意。

她有些惊喜, 接过花枝,轻碰了一下圆圆的花瓣, 含笑问道:“你是哪儿弄的花枝,咱们这儿有梅花么?”

“没有, ”沈临川如实答道:“买的。”

“买的?”施玉儿顿时觉得这枝花也没多好看, 她又看了看,将它插到窗台的缝隙上, 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问道:“多少铜板?”

“五文钱。”

尽管知晓他是一片好心, 但一枝花五个铜板也实在不是他们如今能够消受的。施玉儿硬生生将心头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 然后对沈临川伸手道:“荷包给我。”

她将荷包藏到衣柜的最里面,确定沈临川找不到后才转身说道:“我过生辰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花这么多铜板买一枝花。”

她纵使高兴,但是却更忧心二人的生活。

沈临川是听了施叔祖的话,想讨她欢心, 却不想弄巧成拙, 一顿饭的时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待到饭后洗漱完毕, 便安安分分躺回床上继续当一个哑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厨房里暖和, 施玉儿在厨房里擦洗了身子, 裹着衣服出去的时候隐约见到门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但由于夜色太暗, 她看不清,于是只能缩着手往那儿踩雪跑去。

门口有一篮子鸡蛋,她记得这个篮子,是隔壁王嫂子昨天提的那只,她将篮子提起,心中答谢了她的好意,然后将院门关紧。

等到进屋时,她已经冻到浑身都在细颤,没多的精力再去讲究什么害臊与否,闭着眼睛迅速从床尾爬到床上,然后钻进被子里。

两床被子也没多暖和,贴在身上带不来一丝暖意,床小,二人之间隔着不过两寸距离,反而是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沈临川的身上传来。

施玉儿从被中探出一双眸子,微微侧首,见暖黄的烛光打在沈临川的身上,他的眉目疏朗冷清,好似夹杂着屋外呼啸的风雪,清冷到不像是该在这简陋的屋子里出现的人,而该是在九霄之外,在雪岭神山。

此时天虽暗了下来,但实际上时辰尚早,施玉儿缓缓转身,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但木床仍然发出‘嘎吱’的声音,就如那夜里响个不停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要是二人独处,施玉儿便会想起那日的情况来,更何况是如今,他们在一个被窝里,几乎是紧贴着的。

冷风似乎只要得了空便会往被里钻,二人偏生又隔了些距离,惹得她只能蜷着,将被角压紧,不让风灌进来。

白雪在窗上的麻纸上映出一片黯淡的白光,像是天边鱼肚白时的晨曦一般,屋中二人皆无睡意,听着彼此或重或轻的呼吸声。

施玉儿半眯着眼,感受到有暖意从他的方向传来,他盖在被下的精壮身躯随着呼吸声而起伏。

她偷偷把手伸到沈临川的胳膊旁,想汲取多一些暖意,她此时手脚尽是冰凉,就连洒出来的呼吸都没什么热度。

从她的方向,可以清楚看见沈临川面颊的轮廓,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沈夫子就成了她所谓的‘丈夫’。

但多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之后能发生什么,今日实在是太过劳累,施玉儿缓缓阖上眸子,呼吸渐渐轻缓。

屋外的雪愈下愈大,呼嚎的寒风似乎想要破门而入。

沈临川这两日睡的实在是太久,他闭着眸子却无法入睡,慢慢的,他感受到身旁的人正在往自己的方向钻过来,贴着他的手臂,有轻轻的呼吸洒在他臂上,好似不满足一般,一双无骨小手往他的臂弯里探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肩头。

那双手好似在寒冰里浸过一般,冻人的厉害,与那夜里的温软截然不同。

沈临川微侧身,身子便将她的完全遮住,他眨了下眸子,然后伸手轻戳了一下她的面颊,软软的,有些凉,她睫毛微颤了一下,扫在他的掌间,有些痒。

下一刻,好像是察觉到他的转身一般,施玉儿往他怀里挤去,面颊紧贴在他的胸前,左臂抱上他的腰肢,右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她的身子很凉,大概是自己睡不起热意,而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不自觉朝着热源靠近,沈临川无奈,只能轻拥住她的肩,好让她睡的更踏实一些。

鼻尖淡淡的馨香不断涌入,怀中人还在往他身前不断的拱着,鼻尖发出细细的哼声,细软的发丝在他的颈前轻蹭着,施玉儿在他的怀中就像一只猫儿一般。

沈临川微微低下头,唇间噙上一抹笑,怀中女子与他见过的那些贵女都不一样,他看不见她的模样,只知晓她或许要倔强些,刁蛮些,不服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