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逻辑(第3/4页)

若他觉得自己还有用,自然谁都告不倒;

若他厌倦了,都不用谁特意告,随便有个人过来一戳,自己也就倒了。

在今天之前,他还在赌,赌陛下念旧情,愿意给他留点颜面。

可冯田被架出去那一瞬间,张心就明白了,若论狠心,还当数龙椅上的那位。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做了不少事,可弄来的钱财,也并非全进了私囊。

现在回想起来,张心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都说以史为鉴,曾经他看那些前车之鉴,总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会是个例外。

可如今看来,都一样。

张芳听得心惊胆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您怎能说这样丧气话!您为朝廷操劳这么多年,背了多少骂名!若没了您……”

尚未可知?糊涂!

现在最要紧的,是看清究竟谁是猎人,谁是鹿。

张心曾是猎人,也曾以为自己会永远是猎人。

可就像太阳会东升西落,万物花谢花开,哪儿有什么永远?

张心就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

“这么多年了,多大人了,怎么还看不明白?这天下没了谁都不要紧,我?我算什么!”

什么百姓,什么朝臣,都只是工具。

用完了,自然也就该丢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一直不想承认,心存侥幸,想自己会不会是例外。

张心忽然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冷。

张芳见了,忙将虎皮往上拉了拉,又把火盆往前挪了挪。

张心闭上眼睛眯了会儿。

屋里静得吓人,张芳甚至把呼吸都努力放缓了,一时间,只能听见外头隐约的呼啸的北风。

“快过年啦。”张心半闭着眼睛叹了句,想了会儿,对儿子招招手,“赶明儿你替我上个折子,人老啦,不中用了,旧病复发,且在家养几日。若他们有什么要问的,只管来。”

“爹!”张芳的声音都带了颤,说不清是怕还是气。

到了这个时候,只怕父亲前脚上了折子,后脚陛下就准了。

若没有权力在手,岂不任人宰割?

他才要说话,外头却有人来传话,当即起身去了外间,低声问道:“又怎么了?”

管家亲自过来回话,先往里间瞅了眼才压低声音道:“外头来了卫队,把咱家这条街都围了。”

这就要软禁了么?张芳心头一惊,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过了会儿才摆摆手,“你去吧。”

“陛下下手了?”他才进去,里头张心就语气平静的来了句。

张芳张了张嘴,知道瞒不过,只好去他跟前道:“也未必是,毕竟嚷出来三司会审的名头,总得做点什么给外头的刁民看。”

张心呵呵几声,没多说。

“爹,都这样了,您告病的折子还递吗?”

“递!”张心毫不犹豫道,“明儿一早就递。”

他手上经的事儿太多,如今看来,恐怕这道坎儿是迈不过去了。

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纵然此时撒手西去,也没什么不知足的。

唯独一个儿子放不下……

但愿陛下看了折子,能顾念这么多年自己操劳的份儿上,给张家留点血脉。

见父亲闭了眼,半天不言语,张芳站起身来,缓缓退出去。

“对了,”张心突然来了句,“那个李秋啊……”

他没说完,张芳却懂了,“儿子前几日已经安排了。”

“唔,行了,天色不早,你去吧,不必过来陪我用饭了。”张心像是没了力气,不再出声。

与此同时,田顷、宋云鹭、柴擒虎和师雁行师兄妹四人齐聚师家好味,也在商议对策。

天冷,人多,正好吃火锅。

羊大骨和鱼汤熬得锅底,最是鲜美不过,将各色肉放在外头冻上几个时辰,略硬的时候,拿进来快刀切薄片。

高汤锅底烧滚了,大泡儿咕嘟嘟冒上来炸开,筷子尖儿提着肉片在热汤内起起伏伏几下,略变了色就成了。

往蘸料碟子里一按,大口吃,汁水丰沛,又鲜又烫。

“那老疯子着实可恶,”田顷直接将一大盘肉卷丢进去,心里默念几个数,用大抓篱一口气捞出来,分派给众人,“今天虽打断了,可他韧性非常,一日不成,来日必然还要卷土重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为官者家眷也不许经商,那叫他们这些商户出身的官员如何自处?

难不成考中了科举,就要把祖宗家业都丢了?

要么干脆直接修改律法,商户不得科举不就得了!

“我早就听过他的威名,”宋云鹭比其他人早来京城几年,了解更多,也是一脸苦涩,“他无党无派,做事不管不顾,陛下也是又爱又恨。”

真不愧是张心,竟想出冯田这步棋。

就算无力回天,也结结实实能恶心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