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回来了
我半闭着眼,一记掌风狠狠地扇过去,带着梁宴身后的帘布都扬起了一个角。
想象中梁宴痛苦的喊叫并没有来,我睁大了眼去看,发现我的手掌穿过了梁宴,就像雪穿过了我一样,根本无法触碰到。
看来还是没办法干涉活人的。
我拄着下巴思考,并不气馁,准备飘出车外看看我到底可以触碰干涉哪些东西。飘出车外前,我看向梁宴,勾起半边唇角。
不能扇你巴掌,让你吃点小苦头总是行的吧。
我一边哼着民间的南曲调,一边把整个车厢的珠帘全晃动起来,叮叮当当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然后猛地推开两边的小窗,让寒风和飘雪死命地往里涌,顺带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暖炉。
“怎么回事?!停车停车!”耳边传来苏总管惊恐的声音:“陛下,您有没有事?”
梁宴皱着眉,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我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趁他们都在关注车厢内的情况,我哼哼笑着飘到车外,看着被勒停的马,兴奋地搓了搓手。对不起了千里马,谁让你运气不好,被选来拉梁宴这头畜牲。
我往左右手心哈了哈气,集着力,一巴掌狠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受了疼,以为是挨了鞭子,本能的就迈开步子往前跑,带着梁宴还没来得及关上的车窗子一起,轰轰烈烈地就往雪地里冲。
“陛下!”
“救驾救驾!皇上还在车上呢!”
“马夫呢?马夫!”
“马夫在车上呢苏公公!”
“那为什么不拉绳?!拉绳啊!”
“……”
我飘在空中,看着地面上一团乱象,笑的人仰马翻,方圆十里的鬼都能听见我气势如虹的哈哈大笑。这种暗搓搓使坏让梁宴闷声吃大亏的事我简直不能再爱了,连身上慢慢冷却的温度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当然,说归说,笑归笑,我还是不能拿自己的魂魄开玩笑。
我飞快的在四周转了转,把能摸的东西都摸了一遍,就赶紧捂着寒凉的心口往梁宴身边飘。
我已经大致弄清楚了,能触碰东西这件事果然和梁宴给我的阳气有关。在梁宴的十丈范围之内,我可以触碰到一切我想触碰的东西,除了活人。死人咱暂且不论,这四周也实在没有刚死还没埋进土的人给我试试,不过鸟、马,虫蝇这些活的动物我也都能触碰到。而在梁宴一丈范围以内,我才能感觉到心口充满热度的感觉。
被我一掌拍的冲出去的马已经停了下来。梁宴坐在马上,手里拿着缰绳。身后车厢里的物件七倒八歪,抖落出来的金银珠宝散在雪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捡。
车夫、苏总管以及一众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圈,大气不敢出地磕在地上,等候坐在马上的人发落。
梁宴拿着缰绳,神色倒是并不慌乱,我看不出来是不是他刚刚勒停了马,但从他略微散乱的鬓角以及肩上的落雪程度来看,我推测事实八九不离十。
天子之怒,怒如雷霆。我不止一次见过梁宴发火的样子,老实说,有点吓人,而且通常都伴随着人头落地或者血溅满堂。我只是单纯的想让梁宴不好过,并不想让这些可怜的宫女太监替我受过。
我环着梁宴飘来飘去,努力地寻找着能解决眼前之事的办法。
“朕……”
于是梁宴一开口,我就把他腰间的东西扒拉下去。
梁宴看着掉落在地的东西,止了话语。雪落在他眉峰,让他常年冷峻的面容显得更加的凉。
苏总管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掉在雪里的布条,立马弓着身子把它捡起,急忙把上面的落雪掸掉,举着手递给梁宴,一脸忐忑:“陛下……”
梁宴伸手接过,这次把它塞进了袖口里,又要说话:“你先……”
“啪嗒”一声,那布条又从梁宴的袖口滚落在地。
我施施然地收回挑拨布条的那只手,望天、望地、望苏总管,就是不望梁宴。
冰天雪地里,我感觉苏总管额头都在渗汗,他抹了把脸,又把那团布条捡起来,双手奉给梁宴。
梁宴这回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放在手上。他停了一会,说不清在等什么,但他终究也没等到,眼角微微垂下来,自嘲一般地挑了挑唇角,开口道:“你先起来,朕……”
别说,扔东西这事儿真会上瘾,我伸出两根手指一弹,把那团布料再次扔到地上去,扭头去欣赏梁宴困惑不已的表情。
可怜的苏公公,才刚站起来,又得弓着身子去捡那团该死的布料。布条上的血点多次沾了雪,如今一捡起来,雪化成水湿漉漉黏在一起,像一团毛角的废料。
他的君主这一回却没再伸手,只是盯着他手里那块浸了水的布,突兀地说道:
“他回来了。”
苏总管一听这话,看了眼手里的物件,立马又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