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江眠月手指头徒劳的动了动, 心中止不住的一阵紧张。
她明白,这数字即便自己把脚指头加上,也根本无法靠着自己这贫瘠的脑子凭空算出来。
而祭酒大人似乎也没有立刻就让她心算出来的意思,只静静的等着, 颇有几分气定神闲。
江眠月神经紧张, 大脑发热, 她记得今日助教才教了开方的法子,叫做“增乘开方法”, 她记了满满一页的记录, 却……并不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去算。
是怎么算来着?
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若是三百的乘方, 便是九万, 若是两百的乘方, 便是四万,那么……开方的结果便是三百到两百之间的某个数字。
下一步呢?下一步才是关键, 是要借乘商,然后……然后做什么来着?
商若是代入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 又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祁云峥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题纸, 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笃”有节奏的响声。
江眠月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等等, 刚刚自己算到哪了?
二百……二百, 二百多少?
……真的,真的算不出来!不如,猜一个吧。
“二百五。”江眠月硬着头皮说。
厢房内十分安静, 祁云峥缓缓抬眸, 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复又低头,继续在案上书写着什么,并不对她给出的数字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让她离开。
祁云峥的那个眼神,让江眠月觉得自己才是个二百五。
看来是猜错了。
不是二百五吗?也对,二百五算出来,最后的数字应当是零才是,不可能以五作为末尾数。
“二百五十五。”江眠月轻声说。
“再猜?”祁云峥缓缓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二百四十五。”江眠月小心翼翼试探。
“……”祁云峥“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笔。
江眠月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她低垂眉眼,不敢看祁云峥此时的眼神。
其实祁云峥放下笔的动作并不如何凶神恶煞,连笔尖的墨汁都没有被甩出来一滴,明明动作轻柔,可江眠月就是害怕……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心虚更加准确。
即便是第一日看到国子监祭酒是祁云峥,江眠月也没有今日这么心虚,因为那些问题,归根结底她心中是有底的,胸有成竹,便无惧风浪。
可是今天……她是真的不会。
她非但不会,还一点都不会。
那些增乘开方的步骤在她的脑子里就像天书一样,完全屏蔽了她的大脑,孤零零的躲在她无法理解的角落。
江眠月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自然垂在身前,垂着脑袋,手指尖搅来搅去。
祁云峥会怎么样?不会罚她背九章算术吧?
江眠月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什么时候能回勤耘斋?
“过来。”祁云峥看着她面色苍白又心虚的模样,语气放缓,“坐。”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赶紧道,“祭酒大人,学生,学生回去一定努力,下次一定能答出来。”
“坐。”祁云峥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只将最后这个字重复了一遍,并示意她坐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木椅上。
江眠月无法直接违抗他的指令,只得在他的面前缓缓坐下。
祁云峥桌上的瓷灯照得他面色柔和,眉目五官如山峦起伏,一半明亮,一半昏暗,有种安谧精致的惊艳感。
江眠月不敢看他的脸,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等候“发落”。
祁云峥手一动,将面前一份如奏折一般的东西放到了一旁,重新抽出一份白纸,修长的手指撵着纸的边缘轻轻滑动,放至她的面前,并给她递上一支新的羊毫笔。
“算给我看。”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勉力维持着面容上的平静,“祭酒大人事务繁忙,学生……不应在此打搅。”
“不忙。”祁云峥眼眸温和的看着她,宛如亲切关照后进生的师者,尽职尽责,诲人不倦。
“二百四十五怎么算的,算给我看。”他补充道。
怎么算的?她也不知道啊。
江眠月恨不得天降洪水把这敬一亭淹了,或是这瓷灯着火把这桌面烧了,她便不用在此受这般痛苦的磨难。
可是这祁云峥,便跟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抓住她的死穴就是狠狠的扎,根本不准备轻易放过她。
即便是这样,她还得谢谢他的关照。
江眠月彻底放弃了挣扎,低下头,在他面前缓缓的在纸上画起来。
她将每个位数用算筹来表示,试图学着今日助教说的方法一步步开方。
厢房门外,秋风萧瑟,吹起落叶一片,四下无人,安然静谧,厢房内灯火暖意渐生。
瓷灯之下,少女微微蹙眉,耳测的细碎发丝在光线之下散发着柔光,莹润的耳垂便像是什么精美的玉石,光线一照,竟有一股淡淡的透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