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页)
更何况此女是个变数,他最厌变数。
思至此,裴如青即刻迈了步子,匆匆从院中离去,一刻不敢回头,直奔那间厢房。
及至掌灯时分。
窗外夜色朦胧,一轮悬月高挂,星辰微闪,遍布四周。
玉姝坐于床榻前,侧首望了眼窗外天穹,神情淡淡的又将目光收回。
外间银珰依她吩咐将烛盏熄了,很快又掀帘入内,朝她福身,“娘子,这般早便要歇息吗?”
玉姝颔首,直接脱了鞋袜抬腿上榻。
腿间还有丝麻痛意。
是他冲撞过狠留下的伤,她几乎不敢去看。
一整日萧淮止都未来过这间屋子,玉姝想今夜他应当也不会来。
毕竟昨夜他们已闹成这样。
不来也好,她不必再受他百般折辱,也不必再看他万般脸色,自也不必与他争得这般伤。
银珰欲给她褪衣,玉姝下意识地躲了她的手,抬眼见小姑娘脸色惴惴,她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自己来便是,银珰,你也歇息罢。”
见她仍杵在原地,似做错事般,玉姝心间微软,又补了句:“有事,我自会唤你,歇息罢。”
听了这句,银珰这才从屋内福身退下,去了外间守着她。
夜浓如水,垂了帐幔,玉姝侧卧在床榻里端,好似这样的姿势,这样的位置,能让她有更多的安全感般。
屋内一片阒寂,玉姝闭上双眸,想要安心睡去。
但翻来覆去一直到夤夜时分,困意才重重袭来。
而此刻的窗棂外,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于廊下,廊间并未燃灯,几缕清辉镀上他锋锐的轮廓与拂动的衣袍间。
萧淮止借着星辉看向那扇菱窗之内。
好似透过这层稀薄的纱纸,便可瞧见里面那张清艳姝丽的脸。
檐下摇曳的光影,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一层极淡的影,盖住了他晦暗的眸。
他想进去看看她,但每每都会想起昨夜她看向自己的那副眼神。
太冷太冰。
好似恨他一般。
指腹摩挲过指间的玉扳指,一点点地碾转,他想将这扳指捏碎算了,却又想起那夜红烛美酒下,她那般盈盈情意地望着自己。
女子果真会骗人,总是瞬息万变。
分明是上巳节,若是没有那些事,那些人,或许现在她都乖巧地依附在他怀中。
他也不至于将她锁住。
蓦然间,他想起那名小奴提及她今日之话。
也不知站了多久,廊间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刮过他的衣袍,刺骨的寒,灌入衣襟之中。
待到悬月被吞入乌云,萧淮止才踱步从廊芜处离开。
长影晃过窗牖。
玉姝从浅梦中惊醒,眼底极快地掠过一层黑影,她颤了颤睫,又很快闭眼,沉沉睡去,锦衾下的身子却忍不住地轻颤。
这一觉睡得极沉,及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银珰拂开帘子,将她从梦中唤醒。
玉姝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看向笑得灿烂的银珰。
她默了一息,神思回笼后,问道:“银珰,何事这般开心?”
“娘子,奴婢替您将这锁链打开。”银珰俯下身子,手中当真拿着钥匙。
玉姝眼睫稍定,一时有些愕然,待耳边响起啪嗒一下地锁声,才敛下面上诧异,温声问她:
“可是他让的?”
银珰重重颔首,答:“是大将军让的,将军还说今日就要启程回上京。”
说到这里,银珰含着笑偷觑着玉姝,小心道:“娘子,大将军让奴婢今后留在您身边服侍。”
玉姝瞬时明白过来她为何开心。
如此说来,银珰也会随她一道去往上京。
在她身边重新放一个女婢,那她的绿芙呢?
解开了有形的锁链,又为她拴上一条无形的锁链。
玉姝敛了心中冷嗤,转而联想到谢陵沉的话,心中突然开始惶惶起来。
若萧淮止是来捉拿阿姐的,那么此刻回京,便是阿姐——
她呼吸微窒,抬目看向银珰,正欲开口问些线索,便见小丫头眼眸亮着,叽叽喳喳地说:“不曾想,此次裴先生也来了宿州呢。”
玉姝拧眉:“裴先生?”
他为何会来,若是裴如青的话,此番回京或是因朝中之事?
玉姝心中正思琢着,一旁的银珰提起裴如青却兴奋得很:
“对呀!裴如青,裴先生呀。娘子不知,裴先生可厉害了,听闻当年大将军在宿州一役,便是裴先生在军中出谋划策,轻易便将宿州夺回呢。”
夺回。
这个词用得巧妙。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踝间锁链完全解开了,玉姝看着那圈深红痕迹,银圈已将那块雪肤磨破了皮。
她身上又何止这处破皮,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都还没消。
玉姝敛睫,指尖攥着身下锦衾,一道漩涡顺着她的指尖浮现,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一时紧,一时松,最终又平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