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时粿红粿和消寒图(第2/3页)
今日正轮着小荠,她提起两个暖瓶往外走,一见着陈舍微居然来厨房了,颤声道:“爷,您,您起了?我,我……
不同于她的惶恐,孙阿小笑道:“爷,饿了吧,昨晚上不见您要吃,可是空着肚子睡着了?”
陈舍微点点头,道:“有什么现成的?”
“夫人昨晚上就嘱咐我煲上了红豆芋头汤的,我温上一温,马上就好吃的。爷可还想吃点什么,我弄两个蛋,还是烙个饼子?”
陈舍微摇了摇头,瞧着她们蒸好的粿,就对小荠道:“再拣两个米粿来给我吃就行。”
厨房前头的香草小园子也空了大半,好些都移了盆,在厨房里暖着呢。
至于先前暖在这里的花种么,已经一道西侧院的虫房里蹭炭火去了。
虫房里炭火太足,有几种花被迷了,不晓得时日,糊里糊涂的开了。
陈舍微进了虫房,瞧着那盆被哄骗的蜀葵。
蕊黄一点,瓣则外粉内红,渐变色美,极是风情摇曳,斑斓妍丽。
虫房里也有仆妇在忙碌了,见陈舍微挑了一朵最漂亮的蜀葵用剪子绞下了,瞧着他的背影轻道:“爷这一大早的,就为摘花来了?”
描眉簪花,闺中乐事,岂能同外人道乎。
春簪杏桃,夏簪茉荷,秋簪桂葵,冬簪梅兰。
只要有陈舍微在,谈栩然的妆台上四时皆有花。
灶上除了有红粿之外,碗酵粿在笼屉里缓缓膨开,越发越高,顶部裂开一张笑嘴,新年好意头,绝缺不了这一味粿。
糖粿撒满红枣芝麻,色泽深红甜蜜;菜粿淡绿微咸,包进豆芽虾米。
陈舍微一句拿两个粿给他吃就行,小荠却拿着筷子绕着灶台打转,不知该拣哪两个。
孙阿小一笊篱捞起七八个只个铜钱大一点的白粿,沥了水,抖落进一盘细细研过的豆蓉花生红糖碎。
“你再拿一个菜粿去也就是了,爷和姑娘都喜欢吃豆蓉粿,只是糯米不好克化,等姑娘醒了,拣三两个豆蓉粿并一个小碗粿给她吃。”
孙阿小一边说,一边她拿起盘子颠了颠,确保每个豆蓉粿都密密的裹上了豆蓉。
“夫人的口味一向不好琢磨,等她醒了,瞧瞧她有没有另外的吩咐,若说随意,依着爷那样,拿些豆蓉粿和菜粿也就是了。”
小荠竖着耳朵听,只怕自己听漏了,孙阿小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道:
“你怕什么?你们初来那天我就说了,你们这是掉进福窝里了,没见过这样宽和大方的主家,只要不动歪心思,一心向着主子,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孙阿小盛出一碗红豆芋头汤来,又用勺沥出去一点汤,从橱柜里捧出一个瓷罐来,见小荠好奇的看着,就道:“是吴管事送来的水牛奶,不多了,等下再给夫人、姑娘做两碗牛乳蒸就没了。”
红豆芋头里浇上牛乳和红糖,小荠笑道:“郭嫂,您做吃食的花样可真多。”
“可别夸我了。”孙阿小把几样吃食都搁在托盘上,道:“我这都是跟爷学的,爷是个顶聪明的人,脑子里的花样,咱们两辈子都想不到!”
小荠端起托盘,小心翼翼的绕过厨房门边堆着的好些椭圆大芋头。
这种外皮粗糙,内里细腻布满红丝的槟榔芋都是吴缸送来的。
自晓得陈舍微喜欢吃后,吴老爷子那点金贵的芋头再也不往外卖了,专门侍弄了供陈家吃的。
红豆牛乳汤里没着几方芋肉,陈舍微勺起一块吃了,只觉得绵密细腻,红豆粒粒软糯,奶豆汤香浓薄甜,冬日里吃上这一碗,从身到心都是暖洋洋的。
谈栩然醒来的时候,雾气已经被屋檐角上挂着的太阳照退。
她拈起镜前的蜀葵,不自觉轻笑。
陈舍微吃过早膳,已经在书房里了。
说是冬闲,说是随他睡到日晒三竿,可他肩上担着整个家,时时刻刻不敢卸下肩头重责。
谈栩然推开书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幅冬至时陈舍微要她画的九九消寒图。
旁人家的消寒图都是梅花朵朵,他偏要画陈绛站在凳上捏柿饼。
旁人是寒梅九枝,每枝九朵,他要谈栩然画柿饼九串,每串九个。
柿饼已经红了好些,一个个朱红可爱。
柔软的笔锋在朱砂里舔了舔,谈栩然点亮了一个红柿。
书案前要给千户所屯田筹划的细则密密写了半本小札,陈舍微搁下手里的笔,靠在椅背上,看谈栩然低髻上簪着的妖娆蜀葵,疲倦尽消。
他忽然知道明年的消寒图要画什么了,他想要一幅谈栩然寸缕未着的跌坐在花堆里,一朵朵花簇拥着她,宛如一条花裙的小画。
不过这副消寒图肯定不能挂起来,他要好好的藏起来,每一日都由他执笔描摹花瓣,或牡丹或蔷薇或芍药,就要那种浓郁而艳丽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