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田头的老农和学堂的侄儿(第2/3页)

吴缸顿时觉得从脚底板钻上来一股热意,臊得他浑身都长刺了。

“不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姑娘会,会愿意……

后来的事情更是顺遂的叫他难以想象,婚期就定在冬日里,比吴燕子和王吉还早小半月。

只是她……

吴缸想起她微微笑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和期盼,有的只是一种泰然处之的平静。

面上虽看不出来,拿了生辰八字去算的时候,才晓得阿巧比他还大了三岁,只看阿绛今年都多大了,阿巧若再不嫁,也是真就不好嫁了。

吴老娘原本心里略有几分不舒服,倒不是因为阿巧的年岁,只是觉得像是要一气嫁掉两个女儿。

可去庙里算过之后,说是这门亲鸳鸯壁合,姻缘相配。

吴老娘又换了间道观,又抽到上上签。

‘婚姻正配两相投,只想求许莫想谋,清流只鱼游戏,好把丝纶下拘钩。’

解签的说,若是问姻缘,说明这门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谋不来也算不来,只是转了命数该你碰上,但若不识好歹,过了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惊得吴老娘催着吴老爹火速请了媒人,备了彩礼,一气呵成。

稻苗柔弱纤长的叶被风吹得蹭在吴缸腿上,先是酥麻麻的,而后稻叶颤动的愈发迅疾,竟有痛感。

吴缸迟钝的回过神来,低头一瞧,腿上居然叫叶片割伤了几道小口,正缓缓的淌出血来。

强风真能使落叶飞花都利如刀片啊。

“吴管事,咱们走吧。都巡过了,田头没人了!”

‘尽人事,听天命。’吴缸暂时压下心中那些儿女情长的纷扰思绪,道,‘也只有这样了。’

陈家宅院里仆妇小厮在回廊天井里东来西往,你搬个水缸进屋,我摘个灯笼下来。

埕围覆了油布,罩着里头那些茄豆瓜叶,小楼窗户上挨个用木条钉了个米字,郭果儿正在排班次,分蓑衣,叫他们四人一班,两个时辰在宅院里一巡。

一切可以在陈舍微的安排下可以说是井井有条,除了蔡氏将正在泉州书院里求学的儿子送到他家来暂避风雨这件事,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陈舍嗔同陈舍微打擂台没讨到好,眼下正为他没烟卷可卖的那些契约焦头烂额呢!

离泉州书院最近的是陈砚墨家,但蔡氏说陈砚墨不在家,多少有些不便,就给送到陈舍微这来了。

少年还穿着泉州书院的学生袍子,看起来乖乖的,身边就一个嬷嬷,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小书童,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他自己还挽着一个小包袱呢,说里头是过几天先生要检查的文章。

陈舍微老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听见少年喊他六叔叔,才如梦初醒,忙把他迎进来。

这少年,其实同陈舍嗔并不很像,面庞方正,说是外甥像娘舅呢。

陈舍微一时没想起他叫什么名,还好谈栩然施施然从屋里走出来,揽过少年的肩头,温声道:“阿远,饿不饿?”

陈昭远仰脸笑道:“六婶,是有些饿了。我想吃点咸的,早上吃了一肚子糕饼,可不舒服哩。”

也不知是不是蔡氏叮嘱过他,让他在叔婶面前有个少年样,又或是因为这少年原本就相貌敦厚,说话慢条斯理的模样让人觉得顺眼,而且吃饭很香。

吃相好的少年就是讨人喜欢,陈舍微看他大口吃饭,闭嘴慢嚼,一碗白米饭,一碗番茄鱼和一碗粉蒸排骨,叫他吃个精光,而后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斯斯文文的擦了擦嘴,仿佛刚才那好胃口的人不是他。

陈舍微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陈昭远摸摸脑袋,笑道:“六叔家的饭菜真好味,这番茄是不是很贵?我瞧着先生房里的香案上,摆了几个清供用的。”

“自家种的,算得不什么,不过市面上卖得有些贵,这颱风一来,价钱更要涨得不成样子了。”

陈舍微说着,就见陈昭远转脸看向外头摇动的芭蕉树,脸色一下就萎靡了。

他本想问问陈舍微的烟叶收成如何,这颱风一来,可有什么应对措施,但转念一想,‘六叔与阿爹关系僵化,这话问出口,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故而闭嘴,少年人心里揣上了大人的烦心事,脸上的神色也沾染了世故油腻,叫人看着觉得疲倦心累。

“乏了?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妥当了,夜里若是风雨大起来,可别怕。”陈舍微想着风声扰人,约莫也睡不好,又信手拿了几本消遣的闲书塞到他怀里。

吴燕子等着门边,眼下不过未时三刻,可风雨如晦,好似夜半。

“爷,姑娘等着您去说故事呢,您欠的一箩筐,今儿都得补上。”

这样一个老天掀浪,百姓生死犹如浮萍动摇的劫难之日,这丫头却还是一张喜团团的面孔,心有所依,自然没有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