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簪花和赘婿
初夏, 家中随处是花。
灌木草丛中,密密麻麻都是花, 未开的, 半开的,盛开的。
即便不采撷,过了一日, 盛放的花儿也会谢,谢了又会有开的。
乌瓦白墙下, 青葱草地上, 绿绒水池里, 处处落英缤纷。
也不知是谁先兴起的,人人都喜欢上了簪花。
邻人也好奇,为何陈家进出忙碌的仆妇耳畔髻上, 总有开得正好的花。
可这家的女主人是比较冷淡的性子,虽说碰上时令节日礼数周全, 但很少有请邻人去家中吃茶说话的。
不过李通判家的女眷与谈栩然有过交情, 又曾登门拜访过几回, 所以在陈家出入次数不少。
这一日,几家临近同僚家的女眷坐下来闲聊, 便有人把话头转到谈栩然身上。
“她家的丫头仆妇, 整天头上戴花,笑嘻嘻的没个干苦活的样子。”说话的是柳员外由妾室扶正的新夫人施氏,就听她不屑不满的道:“上回我瞧见个脸盘子黢黑, 虎背熊腰的粗妇,头上居然戴了一圈小杂花呢!臊得我登时就把头上的芍药给拔了!”
李通判柳员外是早年间的相交了, 周氏也与之前的柳夫人处得极好。
她今日若知道施氏在这, 肯定是不来的,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叫主人家难堪。
“难道簪花还看相貌不成?”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人家宅子里漂亮着呢,不论走哪条道,处处是花,不管从哪扇窗子看出来,望之成景,只要不是陈知事专门种的,其他的都随下人摘。他家待下人是真宽和大方,即便不是卖身契也留得住人,我听说你家老爷花重金想从他家厨上套几道冷吃的方子,好给你兄弟开的小酒馆供下酒菜?”
陈舍微的冷吃菜渐渐传了出去,近邻有个好处,早些说一声,陈家会让下人亲送过来。
原本陈舍微也没打算靠这个挣银子,奈何这个托了关系来求,那个又是谁谁的谁。
他索性另辟了一处做外送的厨房,让各处酒肆饭馆提前报数,每日现做现卖,而且隔天菜色不一,以免他们卖隔夜的吃食,害人闹肚子。
所以各家也不敢要多了,时常午市就卖空了,总吊着一批吃不着的食客。
因为这样,好些人想撬墙角,奈何灶上是女子掌勺,他们的食肆酒馆里又不能雇个女子!
人呐,就是心眼子多。一计不成,又想用钱来套方子,可也没人肯吐一个字。
这冷吃的买卖是越做越大的,原本吴家是为了冬日一点皮子养了几窝兔子,而今则由吴燕子带着几个侄女直接扩了一个兔舍!
“这,没,没有的事。”施氏嚅嗫道。
不过这陈家两夫妻挣钱的法子也太多了,简直像财神偏心他们一家。
又一人道:“还有弄得那个什么擦脸敷面的脂膏、花露,真是贵!不就是沾点花香,酒盅大小那么一匣,我听人说竟要十五两银子!”
“那一匣子费得成百朵花儿呢,匣子上也是镶珠雕贝的,还有素纸封口,用之前还得勾一簪子在耳后试过,看肌肤受不受得住这份养润,人家才卖,弄得讲究,但也的确是贵。”周氏听着,笑了声道:“可以买花露啊,只要四钱银子,就有一大瓶,还会送一沓很细腻的敷面纱布呢。若是留着瓷瓶再去装花露,就只要三钱。”
众人见她说的细致,惊诧道:“你用着呢?”
周氏被她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道:“天热涂脂抹粉的受不住,脸上油光光的我也不喜欢,去陈家吃茶的时候,谈氏就让人伺候我敷了一回,我倒觉得不错,她自己也说不是什么神仙玉女粉,只是稍微有些护肤之效罢了。”
相熟的掰过她的肩头细细端详,道:“好像的确水盈一些。”
周氏又想起谈栩然说的,道:“若是不愿费这个银子,把丝瓜茎截断,切口放在器皿里,一夜就得好些天然凝液,谈氏说了,也是一样效用的。”
“她倒实诚,这都肯说。”又有人道。
周氏与谈栩然几次相交,觉得她是个干脆爽快的,只是性子偏冷,叫人不好亲近,可不知怎得,越是如此,越是想把她这块冰给捂化了。
“你们不晓得她这人,只听些风言风语就妄下定论,其实谈氏只是错投女胎,她的聪明才干,远胜好些男子。”
众人听得默了一阵,施氏脆生生的嗑起了瓜子,道:“说来说去,还是掉钱眼里了,这哪是女人的日子?我瞧着她就是不安分!”
虽知她指得是谈栩然在外的买卖,周氏听得刺耳,故意曲解道:“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又不是爬床的下作丫头,不安分?从何说起呢?”
气得施氏登时面红眼也红,捂着脸哀哀哭起来,说周氏含沙射影的诬赖她,又说自己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