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管与教(第2/4页)
谢玄英抿住唇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永远不知道,能够活在母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没有宫廷的压抑规矩,没有帝王的喜怒无常,没有战战兢兢的侍立。
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发脾气,要微微笑。
在这一刻,谢玄英很想起身,冷冷质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宫吗?你以为这是好事?
当年,谢皇后想要一个儿子,但皇帝不想要谢家做外戚。自谢皇后有孕,两人关系便降至冰点,荣安公主出生后,皇帝才恢复对谢家的荣宠。
母亲带他进宫探望皇后,皇帝故意说,荣安虽然没有亲兄长,但表兄亦好,遂他留在宫中,美其名曰陪伴公主,实则是告诉谢家,他不会再给皇后一个儿子,但依旧会恩重谢家。
少年夫妻,抵不过帝王心思。
谢皇后见到他,就想到今后再也没有生子的可能,能有什么好脸色?没多久,他就被送出宫。
他也以为结束了。然而,皇后的怨恨,很快为帝王所察,夫妻渐行渐远。
父亲又将他送进宫中,代替襁褓中的荣安,去弥合帝后间的裂痕。
他还未学会怎么做一个儿子,就要先学会做臣子。
个中苦楚,个中委屈,谢玄英着实不想再提及。
哪怕是对亲弟弟。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都过去了。
他做出这样的牺牲,为的也就是母亲、兄弟、姊妹,能够在侯府平安富贵。
“总之,”他深吸口气,“你要马,可以,帮我做几件事。明日我要去……”
话还没有说完,谢其蔚就冷下脸:“三哥,我可不是你的属下,凭什么听你命令做事?马不给就算了,谁稀罕。”
说罢,拂袖而走。
谢玄英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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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下半截,程丹若就一直在被谢其蔚刷新三观。
她接触的年轻男性有限,陈知孝迂腐,王五平庸,曹四挺正常的,晏广一心投身水利,总得来说,不算太糟糕。
可谢其蔚向她展示了,什么叫勋贵子弟。
他在大街上纵马,险些踏伤百姓。
与人斗犬,输了以后,逼恶犬啃食养犬之人,最后,狗死了,人被送进医馆。
在勾栏看戏,因为戏子言语不够恭敬,他就拿马鞭抽人家。
前两次,都是谢玄英去收拾得烂摊子,最后一次他不在,下人报给程丹若,她放下笔就骑马赶了过去。
勾栏门口,身穿粉袍的戏子还未卸去油彩,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呻吟着朝谢其蔚磕头:“贵人饶命、饶命……”
谢其蔚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滚烫的油茶,抬抬下巴:“喝了就放过你。”
旁边戏班的老板苦苦哀求:“大人,他是唱戏的,这碗喝下去,嗓子就毁了啊。”
“喝不喝?不喝继续打。”谢其蔚冷冷道。
程丹若血压立马升高。她深吸口气:“四弟好大的威风。”
谢其蔚看见是她,倒也知道规矩,起身敷衍一揖:“原来是三嫂。”
“是啊,我是你嫂子。”程丹若冷笑一声,当机立断,“还不让四弟坐下?”
李伯武和田北对视一眼,同时上前,将谢其蔚按进椅子。
谢其蔚愣住,旋即勃然大怒:“大胆!”
“啪!”
话音刚落,他的脸颊就高高肿了起来,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程丹若:“你兄长不在,我替他管教你。”
谢其蔚被打得发蒙,半天才回神,怒极反笑:“嫂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他上下扫了她眼,“我叫你一声嫂子,不过是规矩,真当自己了不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谢玄英勒住马缰,刚停下就听见这句话,惊怒交织。
谢其蔚掀起眼皮,看着失态的兄长,心中竟有快意:“母亲都和我说了,当初三哥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娶……”
“住嘴!”谢玄英怒斥一声,耳畔嗡嗡作响,好像血液全都涌上头顶,阻止了大脑的理智判断。
身体凭借本能做出应对,他抄起马鞭,抬手就是一挥。
咻,马鞭划破空气,打在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其蔚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打我?”
尖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惊惧,谢玄英骤然清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打了亲弟弟。
但下一刻,他看见了地上的血迹,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戏子,看见了周围悲愤交织的百姓。愤怒再度涌上心头,马鞭扬起,好像之前,谢其蔚所做的那样,破空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