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3页)

坊间传闻,新帝设廷卫,监视百官一言一行,今日陆晄亲身领教,当即吓得楞在那里,后背忽地冒出一片冷汗来。

陆慎肃色训斥道:“朕命你在家静思己过,你反呼朋引伴,在家里昼夜欢饮,谈词赋曲。听闻你还请了南人名班在家里整日唱戏,有一出折子戏,名唤《十一娘怒沉皖江》,讲的是一位歌姬受人所骗,沉江而死的故事。”

说着声音越发严厉:“寻常百姓之家,尚且知道避讳先人名讳。你是不知皇后行十一,还是不知皇后是沉江而去?你一一具知,还要在你的府邸把这戏连唱三日,莫非语涵隐射,是有诽谤皇后之心?”

陆晄冷汗涔涔,当下磕头:“陛下,罪臣实不敢诽谤先皇后。当日夜宴,罪臣魂不守舍,并未细听那戏中唱词。”

说着,只觉辩无可辩,谢罪道:“请陛下治臣,失查之罪。”

陆慎哼一声,正要发作,忽听得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掀开侧楹的大红藤竹虾须帘,一面揉眼睛,一面缓缓过来,忽见着殿中跪着陆晄,愣了愣,眼神依旧带着睡意。到底记着规矩,敛裙,奶声奶气的行礼:“四伯父!”

陆晄抬头,笑眯眯,颇温和道:“公主安!”

陆慎当即收敛了怒容,抱了那小姑娘在怀里,见粉嘟嘟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还留着残睡中的红印子,问:“怎么不叫奶嬷嬷替你穿鞋,这殿里金砖上凉,你自小便体质不好,略一受凉便要生病的,生了病便要吃药,那药多苦啊。”

小姑娘躺在他怀里,偏头枕着胳膊,小声嘟囔:“阿爹,我出来就是想跟你说,你吵死人了。”

陆慎喔了一声,去抚那小姑娘的后背,见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又渐渐合上:“好好好,阿爹不说话了,你接着睡吧!”

陆晄仍旧跪在那里,见这小公主进来打岔,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没一会儿,便见上首的陆慎无言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陆晄出宫门,也并不骑马坐轿,只慢慢走着,到府邸时,已经是上灯时分。往日的虞四奶奶虞淑兰,如今的安丰王妃,当即奉了茶上去:“今儿叫你进宫,为的是什么事?一大早便去了,天黑了才回来,我只担心,又派人在宫门口候着……”

话未说完,那茶已叫陆晄掀翻,泼了虞淑兰一手,顿时便红了一大片。虞淑兰也并不恼,把那茶搁在一边,问:“为的还是入闽兵败的事?陛下这几年脾气越见不好,叫我说,不当差便不当差吧。”

陆晄摇摇头,问她:“你也知他近来脾气越见不好,你是不是又进宫去见太后了?”

听得这话,虞淑兰这才有了些表情:“昨儿去了一次,并没有碰见陛下,这又有什么?”

陆晄冷笑:“太后劝陛下广选嫔妃,从前朝牵扯到后宫,这本就是犯忌讳的事,你倒上赶着凑上前去,只怕是咱们府里的官司还不够多,是不是?”

虞淑兰呐呐不肯言语,道:“太后是我的嫡亲姑母,她宣召,我岂能不去?立后选妃之事,我是一向搪塞,不敢言语的。”

陆晄脸色这才好了些,坐到炕上,虞淑兰半跪着替他除了朝靴,端水擦脸,殷勤备至,眼含泪光叹:“怎么膝盖紫成这样,叫丫鬟取了药油来,我替你揉揉?到底是陆氏同胞兄弟,陛下这样不给脸面,怎么能叫人臣服呢?我们也就算了,那些臣子竟也没个想法吗?”

陆晄闻言皱眉训斥:“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一时望向窗外,见四面窗户都大开着,仆妇皆是站得远远的,这才叹道:“他是马上天子,自然看重兵事,手里握着兵权,自然不必看那些世家的脸色,受他们的掣肘。再说了,当年在江州,我不知杀了多少世家,入洛阳时饿死一批,杀了一批,天底下哪有什么像样的世家了。他又要开言路,又要开科举,这下要把那些世家的根都刨掉了。他要做圣主明君,要开万世基业,用人的地方多着呢,我并不担心。”

说着抚了抚虞淑兰的脸:“这家里多亏你操持,我是知道的,这几年在家里歇歇,那也无妨。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着,太后的事你从此不要管了,能少进宫便少进宫。当年崔皇后的事,陛下的心结,只怕还没了结呢?何况……何况……”

后面的话,他便不再说了:“你只把儿子们教养好,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虞淑兰点点头,俯身靠在陆晄膝上,颇为柔顺:“好,都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她说着便去抚自己的小腹部,陆晄见状问:“又有了?”

虞淑兰含羞点点头:“四个月了,闹腾得厉害,只怕还是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