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事了(第2/7页)
“上任工部侍郎就是这样跟我一起流放至外的。”
陈延:……
“但若不泄,雨也没有停,那么整个西江溃堤,来日进京,你我二人就得提头前去,提头是小,整个西江百姓都将流离失所。”
两个选择可能带来的后果都已经铺开了,方潮平让陈延做终选。
二人立在小木屋前,屋檐上雨点密集地往下落,陈延问:“若我不在,仅大人一人,你会泄洪吗?”
“会。”雨水吹到脸,方潮平烦躁中又带着平静,“你呢,小陈大人,你准备怎么办?”
陈延心里已经有了底,同方潮平说的一样,这事儿其实已经不是他们在选择了,是老天在选——
“等吧,方大人你不是说了,待子时再分明。”
这是冷寂无声的一个时辰,新征的一千民夫已经到了,但方潮平和陈延没有贸然让他们上堤,因为之前没来做过,晚上到这儿摸黑很可能会帮倒忙。
他们就在雨幕中淋着,因为手上没有事外加眼前很黑,人群显然很焦躁。
陈延:“你点这些百姓来,是要挖道?”
“备着,临时找,来不及。”
而此刻,恰好是子时的前一个时辰,眼见雨还没有停,陈延和方潮平决定不再等候,直接落定泄洪之事。
决策落了之后,先前的空闲时间已全部不复存在,二人在小屋内商讨后策。
方潮平:“堤上暂时离不开我,九台县只能小陈大人你去,我看万昌这儿的堤坝兴许还能撑上半日左右,这半日,你得同九台县县令一同把百姓疏散。”
方潮平数了一下时间,“你速度得快,尽量在辰时之前,因为离得远,雨这样大,来回我们定传不了信。如果耽搁了时间……”
人还在路上,洪水已经到了,到时候一团乱遭,西江府这边怕是空不出手来救援。
陈延点头,“我知道,人散到哪里?”二人看着地图,陈延问方潮平能不能大概描述一下水可能覆盖的位置。
方潮平沉吟片刻,“这个不好讲,大概是这里到这了。”
陈延拿出九台县的地图,把位置标记了一下,站起了身。
落笔很轻,讨论很快,但这件事很重。
担在陈延肩上,恍如泰山一般。
……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九台县距离万昌县有点距离,因着是去泄洪、迁县,陈延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到万昌和丰宜那边支了很多人,从京城护送他和方潮平来的侍卫也被他叫走。
除此之外,陈延自己也佩了一把长剑,铁剑很沉,未见过血,他希望自己今日不要用到这样东西。
城内,锣鼓声响动,有马匹在雨夜踏出城门,昏黑的天色,甲胄摩擦的声音、雨水落在金属上的滴答声、马儿嘶鸣的声音和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齐齐入耳。
在临九台县前,陈延还有最后一段路思考——
怎么就这样了?
出门赈灾,他想过会见到生命逝去、会看见人如薄至,但他没有想过,自己这双手,也将决定一城百姓的性命。
但他必须这么做。
抛去杂念,现下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迁人,上上选是全部走,或者走一半……还有半日,如果快些,应该能走的。
到靠近九台之后,京里来的侍卫搭几个本地的衙役,去各村通知大家上山。
村里人惜命,人少,准备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他则要去九台县,一县人口俱要迁走,而且九台县本身就在凹陷处,到时候是要积大水的,还得额外留点时间让大家走到安全的地方。
人口众多,且构成复杂,有读过书的、有在本地置业的,一时间要他们放弃这样的基业,肯定是难的,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临别前,方大人的话犹在耳边。
他说:小陈大人,我在朝内也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和我之前听说的很不相同……
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做官途还算顺畅,应该极少碰到像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本不该叫你去,我有些经验,但堤坝上实在离不的人。
他絮叨了几句,陈延说知道,方大人才目光如刀,在雨夜说说出了极其冰冷的话。
“我听闻在军中,冲锋时于前列的士兵若有生退意,主将和百夫长,便会立刻砍下他们的头颅以立君威。”
“同样,若是行军在外,夜晚的硬仗中有人啼哭思乡,扰乱军心,那主将也会将其就地格杀,以立军威。”
“驱人行进和驱兵行进,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事情,小陈大人,你觉得呢?”他在暗示他,必要时可杀一儆百。
这是一个办法,却不是最好的办法,那样的时候,杀一人不足……可人杀多了,他们也不过是不远离去故土、家财。
不过是不愿平白损失,并非恶人,何以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