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页)

这便是簪缨此前打的盘算。

不止是庙里有问题,另一边,城郊几座尼姑庵也被唐氏查出了腌臜事,有豪门贵胄嫌在府中蓄妓不够刺激,竟与庵中的年轻尼姑私有来往。

这里头既有那假姑子生性淫乱,做暗门子生意的,也有贫苦人家过活不下去,经人指点,忍痛卖女儿进去,剃了发穿上素纱袍,供那些品味特殊的富家子弟把玩。

若说簪缨看过关于江洋大盗的状录,还觉得荒唐可笑,得知此事后,已是愤怒莫当。

她咬了咬银牙,当即命杜掌柜将证据都整理出来。第二日,便请了顾御史的夫人方氏来,取出这些罪状,请她转交给顾元礼。

方氏出身岭南大户,自小拜的是天妃妈祖,以祈求出海渔舟顺风顺水,平安返航。对于京中近日的乌烟瘴气,她早就不耐烦得很。

方氏接过那一叠纸翻看了几页,面色由转粉而青,气得咻咻大骂。

继而,她又用一种幽怨似嗔的眼神看向簪缨,“怪不得我夫君说,不让我跟你玩儿了。”

这小娘子外表看着乖巧静和,怎么净闷声办大事呢。

簪缨微笑地轻挽方氏胳膊,“那不成,姊姊若不理我了,我去哪里看斗鸭呢,还怎么吃得上新鲜的荔枝?”

说笑归说笑,簪缨正色轻道:“顾御史应当不愿错过这个。”

和上次一样,她不会逼着顾御史为己所用,只是把选择送到他面前而已。

顾元礼收到妻子带回的寺庵罪证,沉默良久,当夜伏案整理卷宗一夜未睡。

次日大朝会上,他果然站出来弹劾佛门藏污纳垢,立身不端。

唐氏整理的状纸已是证据累累,兼有人证、口供,加上顾元礼多年御史生涯誊卷措辞的能力,在朝堂上一经说出,便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是第一次听闻此事,当即发怒,命有司彻查。

要知道此日还有一位从天竺求经回朝的高僧释无住,被太子延请至东宫讲经。前朝的动静传进东宫,李景焕恹恹躺在榻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连连道:“怎会如此……”

他原本想利用佛法,扭转父皇执着于服用道家丹药的行为,却没想到那顾元礼仿佛专与他作对似的,上一回跳出来弹劾崔氏一党,这一回又盯上寺庙的麻烦。

“查,去查!”李景焕一动怒,还未完全痊愈的胸骨便传来磋磨之痛,这一痛,便让他记起卫觎施加在身的耻辱,越发咬牙道,“查顾元礼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殿下千万息怒。”李荐忙不迭上前周全着,“您保重贵体要紧,躺好莫动,还没到两个月

呢……”

“放肆!”

这话不说还好,李景焕一听更为激怒,“卫觎让孤躺两个月,孤便要乖乖听话不成!他放言弑杀太子,也得有命从边关回来!”

李景焕说着,痛苦地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却偏要勉力支肘撑起身子,赌这一口志气。

相比他的激动,那位法名为释无住的白眉和尚反而平静,合掌道了一声佛谒,澹然垂目道:

“沙门本净土,京中寺庙红尘缭绕,良莠不齐久矣,是该整治一番,这也无甚不好。”

和尚说罢,又劝说太子几句戒戾气,静保养的话,便欲出宫去。

李景焕却挽留住大师,面色有些狰狞,吃力低喘着问:“高僧,您当年说过卫觎天不假年,是如此吗?一定会如此吗?”

原来这名和尚,便是当年为卫崔嵬看过面相,断言他命中会有十六个儿子的僧人。

近三十年过去,白须白眉的释无住轻道一声阿弥陀佛,平静微笑道:“卫大家本是多子多孙的福相,可惜不听老衲劝告,一味逆天行事。他膝下仅有大司马一子,一人抵十六人的命格,如何承受,不死,何为。”

李景焕松了胸中的一口气,汗水淋淋地倒回榻上,着了魔般自言自语:“好、好,他死就好……”

却说释无住才出宫门,早有一辆流苏帷帐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他。

见老和尚出来,马车下的杜掌柜隔着窗帷轻道:“小娘子,这人便是当年断定卫家父子逆天而行,留下谶语而去的释法师。”

簪缨命婢子推开车门,隔着一箭地望着那步履从容的老和尚,慢慢捏紧掌心。

她还记得小舅舅与她说起那段过往时,轻淡得无色的眼锋,一想到那日他唇上的苍白,她心里便微微发疼。

他的命,凭什么轮到这些终日只会念几声佛号的人嚼舌定论?

李景焕利用佛门中人胡作非为,簪缨可以将计就计,对症下药,但他公然召这个与卫家有旧怨的和尚入宫讲法,便真正触及了簪缨的底线。

少女眼锋冰冷地下车,行至释无住面前。

释无住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挡路的女郎,簪缨似笑非笑,不客气道:“和尚不是会看相吗?不如看一看我是何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