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好让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彭安开开眼界。

“说实话,彭先生,你应该听一听陆小姐的电话。”金长明说,“反正我听到她那担忧的声音,不忍心向她撒谎。她很关心你。”

明媚春日,彭安天天待在这里,声音没有人气,冷冰冰的:“你安排一下,将我父母送出上海。我还是不放心柳枝接近他们。”

“我没有查出柳枝的来历。彭先生,你要不要动用市政府的关系?”

“我和市政府是公事往来。上海各方势力混杂,你也不知道市政府里的人谁是间谍,谁是卧底,谁才是自己人。我见一个人要在心里掂量三番,越少人知道我的病情越好。”

金长明点头:“我去安排彭老先生彭老太太的行程。”他要出去,手搭上门,被彭安叫住。

“那个女人从东五山打电话给你?”

“是。可能借用了狱警办公室电话。”

“你去忙吧。”彭安坐在轮椅上,欣赏窗外景色很久很久。

远处的东五山,春意怏然。

这时的陆姩就在东五山上。

呼呼北风吹过。她缠紧了围巾,却是想到,彭安才是最该戴围巾的人,他再不保重就要死了。

她已经织好第三条围巾,深蓝毛线,长长的男款。她是想回张均能一份礼,但以她的身份注定送不出去。

要一个巡捕戴上来自东五山的围巾,岂不笑话。

这一条围巾被压被子之下。如果彭安能熬过这一关,就把围巾送给他吧。

陆姩把锄头插进土里,突然听到狱警的喊声:“C307,有电话。”

彭安有消息了?陆姩扔下锄头,风一样地奔跑下山。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真正到了电话前,她停了一会儿,才拿起话筒:“喂。”

对面的人还没说话,先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陆姩一听见这熟悉的咳嗽,心中大石放了一半。

“咳……陆……咳咳。”

她想象得到他这时的样子,面红耳赤,眉心紧皱,可怜兮兮的。她笑了笑:“你慢慢咳。”能咳嗽就说明人活着。

彭安面向东五山的方向:“陆小姐。”

至此,陆姩的心终于落地:“伤到哪里了?”

“伤到了背,凶器是一把锯齿镰刀。”彭安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苦笑一声,“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我的腿……”话停在半截,是有难言之隐。

“有后遗症吗?”陆姩问,“是不是残疾了?”

“有可能……”彭安嗫嗫的。

“医生怎么说?”

“大概要休养半年以上了……”

“人活着就好。腿残疾了可以坐轮椅,可以装假肢,没事的。”

“……”这是安慰人的话吗?金律师说的“她很关心”是夸大其词了吧?“陆小姐你别太担心,在里面好好过。”

陆姩冷笑:“你以为我担心什么,我所有的钱都在你那里。你人没了,我就什么也没了。”

“我一定还,我从来没有欠过钱。”彭安的话有真有假,但这句绝对真诚——只有别人欠他的份。

陆姩松了松围巾:“好了,你休息吧。”

“陆小姐,我等身体好了再去——”

“别来了。这里北风大,万一你又感冒,就真的去见阎罗王了。”

彭安又咳好几下:“那……等春暖花开了,我再去见你。”

有人敲门,接着门被推开。护士微笑地说:“彭先生,我来送药。”

彭安朝护士点头,听见陆姩在说:

“见我干嘛?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见的?”

凶悍的女人才是陆姩。彭安低下声音:“是我爸妈……让我去。”

“我好得很,比你健康。”真有机会见面,她非得戳戳他的脑门,“以后大晚上不要出门,你这人运气背,三番两次遇到杀人犯。再有下次,小心你被人先奸后杀。”

狱警听到这一句,看了她一眼。

她笑起来:“好了,我去干活。”

“你在里面要——”

“再见。”陆姩挂断了。

彭安:“……”

护士放下药,笑着说:“彭先生聊电话好温柔,是女朋友吧?”

“不是。”显然,这位护士分不清“有气无力”和“温柔”的区别。

护士又问:“为什么要春暖花开才去见面啊?”

彭安扶了扶眼镜:“她出不来。”

“哦。”护士点头,“过完年大家都很忙。”

“她在东五监狱。”彭安轻描淡写。

“这……”护士再也不敢问了。

狱警们一个个衣服穿得严实,钱进看不出谁的手臂有伤。经过观察,他说:“陈哥,我发现有一个狱警对你格外关注。”

“说来听听。”陈展星早有察觉,看向那个狱警。

钱进望过去:“他是……去年底新来的吧,反正经常盯着你。”

陈展星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