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受煎熬(第2/2页)

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

重点不是后者,而是前者啊!

祝凌又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头顶蒙住了头,初春还有些寒意,她却觉得这寒意好像钻过了厚实的棉被,只往她身上爬。

“统统———”祝凌轻声说,“我觉得这就是个死局。”

乐珩太敏锐了。

他给她夹鱼肉,带她骑马,都是在试探她,即使她表现得毫无错漏,他依然怀疑。祝凌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压力山大。

【真不行……我们确认过他健康就走吧。】小肥啾实在是见不得祝凌这么痛苦,它自暴自弃地提议,【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跑了,他抓不到你的人,那就是没问题。】

逃避问题也勉强算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再看看吧……”祝凌又换了个方向,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她在茧里闷闷地说,“再看看吧。”

深夜,四更的钟声响了。

这钟声好像唤醒了一动不动的乐珩,他起身,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似有乱七八糟的嗡鸣,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大殿里的人都被他屏退了出去,如今只有他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是孤独的一道。

乐珩慢慢大殿的一个方向走着,那里摆着一排好酒,但他从不喝酒。

他从那一排酒里选了一瓶,青瓷的瓶身,上面绘着几支开得正盛的桃花———这是羌王后夏菁在世时,最爱浅酌的小酒。

她常常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拉着乐芜在廊下坐着,两人面前放着案几,案几上放着青瓷小酒瓶和两只应景的酒杯,然后她会给自己和乐芜的杯子里倒上酒,桃花酒的酒液是浅粉色的,看着便知是春天。

然后在日光下,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闭着眼浅酌,有时凝凝会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试图尝尝她杯子里的桃花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后乐芜便看着她笑:“你还太小,可不能饮酒,当心成了个小酒鬼。”

凝凝总是不服气,于是她常常嘟着嘴,故作凶巴巴地抗议:“阿兄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阿兄真的喝酒?”

那时的乐芜懒懒地倚靠在廊柱上,他的气度斐然,容貌生得好看,一举手一抬足之间便有魅力,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于是浅粉色的酒液便也打着转儿,像是温柔满藏的情思,“他的酒都是掺着蜂蜜的水,装模作样唬弄人呢!”

“唬弄人?”那时的凝凝叉着腰,分外不服气,“阿兄才不会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

“看吧———”乐芜唇边带起一抹笑,“果然还没长大,一团孩子气。”

“哪有!”凝凝气得恨不得上去挠他两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比划着:“我有长高!这么———多!”

闭着眼的夏菁将杯子里的桃花酿喝去一半,剩下的半杯搁在案几上,她都没睁眼,就能准确捉住她那被逗到炸毛的女儿温声安抚:

“无论你和珩儿长到多大,到了什么年纪,你们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我当阿娘的孩子……”气鼓鼓的凝凝熟练地缩到夏菁怀里,“才不要当臭阿爹的孩子!”

“好。”那时夏菁温柔地揽着她,“不理他,谁都不理他。”

“唉……”案几对面的乐芜这时就会叹气,装模作样地转头,“珩儿啊,你可别像某个人一样,当个小没良心……”

那时阳光盛,鲜花香,蝉鸣聒噪,亲人在身旁,一切都刚好。

回忆慢慢淡去,乐珩将那只青瓷小瓶拿在手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初春的寒气便涌进来,他坐在窗边,窗外明月高悬,四周一片安静,远方的山川也沉寂。

乐珩拔开瓶塞,味道犹带一点甜的酒香蔓延开来,他将瓶身倾倒,于是浅粉的酒液从他手中的小瓶里落下,尽数没入到窗下的土地中,最后,青瓷小瓶也碌碌滚落到地上,娇艳的桃花沾了泥土。

乐珩靠着窗,在黑夜中睁着眼睛,那是秦山的位置,是乐芜和夏菁埋骨的地方。

雄鸡一声天下白。

东方破晓,长夜结束。

祝凌从柔软的床榻上爬下来,推开窗,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天边被染上一缕缕色彩,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天亮了,她一夜未眠。

祝凌看到朝霞之下,轩窗之外,巍峨的秦山伫立在那里,沉默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