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私情其二 夏蝉(第4/7页)

江自流走出了巷子,去往楚年所在的医馆。

而丁浩远自始至终都没有跨过那个蓄满阴影的巷口。

——

楚年来到了医馆。

如楚年所想的那样,不见了锦囊,那个吸炭自杀的哥儿已经快要急疯了。

但夏蝉并未向任何人表示他的急切。

他甚至都不敢向医馆里的人询问有没有看到他手里抓住过锦囊。

锦囊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是至宝,对丁浩远来说却是灾厄。如果被外人发现了,一定会给丁浩远带来麻烦。

夏蝉眼里堆满了泪水,他现在只希望那个锦囊是不小心遗落进了火海,跟着大火一起被焚成了灰烬。

事实上,它也早该被焚成灰烬的。

早在很久以前,丁浩远就仔细嘱咐过他,让他把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烧掉,不要被人发现了端倪。

夏蝉其实并不识字,他也不完全明白丁浩远写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丁浩远说那些是诗,是夸赞他的诗,是倾吐对他爱意的诗,是各种各样专门写给他的诗,那么便是他的至宝,是他压在枕下恨不能伴着入梦的至宝。

他怎么舍得把这些至宝烧掉呢?

所以他悄悄留下了一封。

他害怕丁浩远发现他留下了这封,害怕丁浩远会因此责备他、冷落他,不再到他那里去。

所以他将它保管的更加小心。

他本就不出门,更没有其他人来到他的地方,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

其实...

就算是留住了这最后的一封信,又能如何。

他终究是留不住丁浩远的。

夏蝉心里像个明镜似的,他很清楚,丁浩远不会属于他。

无论丁浩远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都不会属于他。

丁浩远是属于那位赵家的小少爷的。

那位小少爷多么威风啊,全丰文镇的人都知道他,全丰文镇的人都敬慕他。

不像自己。

只是一个低贱的妓子不小心怀上的怨种。

但是夏蝉从来不敢在丁浩远面前说这样的话,因为只有他知道,丁浩远的生母也是妓子。

尽管丁家为了脸面掩瞒了这件事,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的。

比如造出丁浩远的父亲,比如将丁浩远接进丁家,并负责处理后面麻烦后事的下人们。

不过那些人早都不在了。

数年前的一场大火,将丁家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什么人啊事啊,全都成了飞灰。

除了丁浩远。

丁浩远总被丁家的嫡子欺压,那日也不例外。

那日丁浩远被嫡子闷在一口枯井里,躲过了死神的浩劫。

多亏那口井,一夜之间,丁家只剩下丁浩远了。

虽然一切都被烧了个干净,千金散尽,可丁浩远却在某种意义上拥有了一切。

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世了,此后他便是丁家的公子,流着干净的丁家的血的唯一公子。

那时夏蝉就觉得火真是个好东西啊,火可以带走一切,可以带走所有对丁浩远不好的人,可以带走丁浩远送给过他的情诗,也可以带走想属于丁浩远的他自己。

所以夏蝉也想用火来结束自己。

夏蝉深知自己没法再陪伴丁浩远了。

大婚将近,而丁浩远的眉宇间却越来越忧愁。

夏蝉知道,丁浩远是在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的存在被人发现了。

什么时候,自己的存在竟然会威胁到丁浩远了呢?带给丁浩远不幸和麻烦的自己为何还要存在?

干脆和那些诗一样也消失了吧......

可是真等倒满了灯油,夏蝉又舍不得了。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丁浩远没法再见他最后一面。

临到末了,夏蝉不舍得点燃那把火了。

所以夏蝉改变了方式,由大火,改成了烧炭。

这样至少在某一天后,丁浩远再次过来,还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的鬼魂也会留在这里,就像过去那些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坐在空荡寒冷的屋子里,等待着丁浩远某日的突然来到。

... ...

夏蝉并没有陷在神思里太久,很快就有一个人出现了,来到了他的房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蝉以为会是丁浩远。但当人推门进来时,他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哥儿。

跟在哥儿后面的医馆学徒说:“就是这个人救了你的命。”

夏蝉看向哥儿的眸中立刻浮出一股厌色:就是这个人多管闲事。

楚年从容地走近病卧,看到病卧里门窗紧闭,他前往窗边,推开了窗,对着软绵绵靠坐在床上的哥儿说:“可能会有些冷,但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们把窗户开一会儿透透气吧。”

吸了那么炭,身体一定很难受吧,还是多吹吹新鲜空气比较好。

医馆里没有在病卧里点上暖炭,楚年推开窗后,被风吹得脖颈一缩,随即拢紧了衣袄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