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剑出山河(第2/3页)

“你这话问的。”林别叙听着头疼,“你怎么不这么问先生?”

倾风率直道:“不敢。”

林别叙也不与她计较,站在细风里,光影随他踱步在脚下流转,选了个开头,回忆道:“我生于少元山,初初得道时因生机太弱,而天地知识又太过庞统,处理不了,反显得懵懂无知,如三岁稚儿,极为蠢笨,也不常说话。好在我命大,被我养父收养。”

“他是人族,一个很普通的人。”林别叙思忖片刻,又改口道,“或许也不普通。”

倾风听得正起劲,乐意与他捧场,接得飞快:“哪里不普通?”

林别叙说:“穷得不普通。”

倾风:“……”

她面无表情地把手中几截断草洒进水里。

林别叙见她一脸吃瘪的表情,得意笑了一下,接回原先的话题,那笑容便很快隐没了:“他是住在边境的人奴,每日辛劳耕作,图一口杂粮饱腹,养我很是艰苦。我生来时便有数不尽的人想要杀我,他隐约猜到我是白泽,还是替我瞒下身份。”

倾风抬手打断,不解道:“他们为何会想要杀你?”

“因为妖境还有不少百姓在等着归家。在他们眼中,我出世便是个错误,意味着妖族在兴盛,人族在衰亡。尤其是十五年前,妖王掌控了打破天地屏障的秘法,能自由穿行于两境。他们便更想杀我而后快,以折损妖族的气运。”林别叙说着多瞅了倾风一眼,示意她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倾风摆摆手,架起条腿,托着腮让他继续。

林别叙在她对面不远找了块石头坐下,盘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与她四目相对。用一种恬淡到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十多岁那年,具体什么时候已经不重要了。有只小妖意外沦落到边境,我目睹几人要对他虐杀,出手阻止。几人不予理会,我意外将其打伤。我觉得自己没有错,不肯反省,我父亲对我大失所望,觉得我终归是只妖,会站在妖的立场,来日必成大患。于是他举起铁锄,想要杀我。可惜我在妖境受天道法则庇护,他一击之下只差点砍伤自己。”

倾风听得心生怅惘,头稍稍抬正些,矫正了自己吊儿郎当的姿势。

林别叙不知私下回顾过多少次,才将这一段陈旧悲哀的往事打磨得平淡如水,说起来有如置身事外。

“他为了杀我,将我绑缚,带去少元山。那年冬天风寒雪烈,片片如乱舞梨花,他只有一身单薄布衾,带着我长途跋涉,还没上到少元山,人已经冻死在半道。我冷眼看着他死在路上,死前还在低喃,‘请先生诛杀此妖。’。”

林别叙笑着摇摇头:“他养我十多载,临死前搏出命去也要杀我。可惜了,当我真的到了人境,站在先生面前,先生却选择留我生路。”

倾风一脸庄肃,张了张嘴,有话想问,见他语意未完,又咽了回去,没有打断。

“先生问我为何而来,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又问他,‘究竟何为天道、何为人道,又何为妖道?’。”

林别叙用指腹抚过一旁高长的野草,下垂的宽袖压弯了脆嫩的草叶。

“先生对我说,我观天地真理,诸世万妖,却不知何为伤心,自然也解不了‘道’。让我此后随他修行,自寻答案,我便一直待到了现在。”

倾风听着这个问题觉得已有点玄乎了,是谁要来考她,她会忍不住大骂“狗屁”的东西。可这念头对先生有点不敬,于是只憋在了心里。

林别叙抬眸看她,说:“别抓耳挠腮的,想问就问。”

倾风迫不及待开口:“绝尘师弟是不是早知道你是谁?”

林别叙说:“天下间,原本只有白泽可以压制龙脉的妖力,之后是他,所以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哦……原来他才该是刑妖司的大师兄。”倾风恍然大悟,紧跟着唏嘘道,“那他们谢氏兄弟可真是得天独厚。一个有拔剑之资,一个是白泽遗泽。只可惜一个转投妖境,另一个成了剑鞘,连身份都叫你给顶用了。”

林别叙颔首附和:“所以际遇二字,有如辞树落花,飘浮难料啊。”

倾风按下心头感伤,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忽然到人境来的?总不是跟狐狸一样,走着走着掉过来的?”

“嗯?我没有说吗?”林别叙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在我父亲身边,还没把他埋了,人就被丢过来了。不过我曾听人提过,少元山上关着一位领悟龙脉遗泽的人族,想必就是他干的吧。”

倾风诧异道:“龙都快死了,还有人能领悟它的遗泽?”

林别叙玩味地重复着那两个字:“际遇。”

“际遇、际遇!”倾风口气发酸地道,“不像我,连个遗泽都没有。”

林别叙不以为意地道:“你羡慕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