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一晚,池芋将沈时礼送她的本子和笔全部都丢进了床底的箱子里。
第二天也没起床去为他送行。
虽然她早早地就醒了,也听到了门外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但她倔强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她不出去,就还能维护住自己最后一丝的尊严。
隐约的,她听到沈时礼说:“不用再和你妹妹告别了吗?”
“不用了,她肯定还在生我气呢。”池呈无奈笑了声。
池芋不禁攥紧了被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冲出去再看他最后一眼的冲动。
一直到外面的行李箱滚轮声越来越远,最后在沉闷的关门声响起,一切归于寂静的时候,她才猛地坐起身,拖鞋也顾不得穿,赤脚跑到了客厅的窗前,鼻尖贴到了玻璃上。
晨光熹微,沈时礼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她只看得到他似乎是回了下头,朝她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之后便和她哥一起,消失在了楼头的转角。
池芋默默收回了视线,踩着被空调吹得冰凉的地板,拿起了昨天没送出的菠萝包,独自吃了起来。
窗外蝉鸣依旧。
但属于她情窦初开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她再也没见过他。
也没问池呈打听过他的任何消息。
虽然考上大学后,她也懂了她哥当年对她进行严肃教育的必要性。
但她依旧难以释怀沈时礼对她承诺的背叛。
哪怕他那时直接说不会帮她保守秘密,也要比先答应她再出卖她来得更好让人接受一点。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成猴耍。
所以如今再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是谁,池芋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气就像被撕掉了封印,忽地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也想让他尝尝被人耍的滋味。
但他现在的地位,明显比她一个小实习生高得多,要想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池芋思来想去,只找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先把他追到手,然后再无情地甩掉。
虽然她当年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喜欢他了,但反正他也没认出她来,也算不上打脸。
再说了,她用的也是假名,除了这次的采访,她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完全可以潇洒地全身而退。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看上去有点难追。
而且她也不清楚他的感情状态。
池芋内心思忖着,假装心无旁骛地抬起眼,仔细打量了下正在回答张丹丹最后一个问题的沈时礼。
他身上西装烫得板正,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交叠搭在腿上的手指干净而又修长,无名指没有戒指。
手腕上戴了块银色的机械表,看款式和磨损程度似乎还是他大学时戴的那一块,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配饰。
单凭这点外貌,她只能判断出他应该没结婚,而且还有点节俭?
至于有没有女朋友,很难讲。
虽然她还是可以旁敲侧击地去问池呈打听一下,但她实在不想再在她哥面前提起沈时礼的名字。
或许是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太久,沈时礼点漆般的眸光突然看了过来。
来不及自然收回视线的池芋只好讪讪笑了下。
“雪莉小姐是有什么问题想补充吗?”他看着她,淡淡问。
没料到他会直接点她提问的池芋微微怔了下,才顺着他的话机械点了下头:“嗯……”
“请讲。”他沉静注视着她,眸子很淡,却莫名让她觉得紧张与压迫。
“那个,就是……”池芋局促撩了下耳边掉落的碎发,求助般地瞄了眼身边的张丹丹。
但她也在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她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来。
要死。
池芋咽了咽喉咙,大脑宛如被掏空的椰子壳,脱口而出道:“您单身吗?”
话音落下后,空气凝固了几秒。
她都能感受到张丹丹震惊的眼神直直地投在了她的脸上。
采访最忌问受访人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不会回答的问题,不仅会碰一鼻子灰,搞不好还会让对方感到十分不悦,未来也不会再接受她们杂志社的采访了。
于是没等沈时礼开口说什么,张丹丹就先一脸歉意地跳出来说:“抱歉,我们实习生还都在培训中,不专业的地方还请您谅解,您也不用回答我们这么私人的问题。”
反应过来的池芋也赶忙跟着低了低头,长睫轻扇道:“对不起埃文先生,我只是好奇下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是不是也有同样优秀的女朋友,无意冒犯……”
沈时礼淡淡睨了她一眼,语气无波道:“没事。”
但张丹丹似乎认为他的冷淡回应,就是在表达不悦,“没事”两字只是一种表面上的客套,便又有些不安地与他解释说明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