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第二百二十夜(第3/4页)

那小孩眉清目秀,却一脸病气,祁景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来那是小时候的江逾黛。

那牵着他的那个,也许就是上一任家主,江逾青了。

江逾黛问:“阿白叔叔为什么死了?”

江逾青轻叹了口气:“这是诅咒,是我们江家逃不掉的诅咒。你阿白叔叔离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逃开穷奇的报复,但最后……”

江逾黛低下了头,他那张小小的脸埋没在黑暗中。

祁景一直跟在江隐身边,他已经沉默了很久,好像哑巴了一样,这时却忽然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骗人。”

江逾白不是因为这个离开的。

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江隐知道这是他的故乡,还紧张了一阵,虽然不说出口,但去哪都要跟着,小尾巴似的。

江逾白都被他逗乐了:“你是小狗吗?还是我同心镯的法力没给你解?”

江隐不吭声。过了一会,他问:“你要回去吗?”

“哪儿?”

“江家。”

江逾白笑了,揉了把他的头:“脑袋这么小,想的事倒挺多。我为什么要回去?你当我出来这么多年是干什么来了。”

江隐说:“不知道。”

江逾白噎了一下:“这些事和你说还早……呃,就是有一伙很坏的人,在抢这些破烂砖头,来复活几个更坏的大妖怪,我呢,就是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

江隐还是在意:“那你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

江逾白笑:“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在唱戏外说这么多话。这个嘛……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家里人合不来,就散了。”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我觉得自己走的是正道,说不定在他们眼里,他们走的也是正道,这又怎么说得清呢。”

“至于回来呢,也是因为家里人,穷奇墓这两年总是不安生,我就帮个小忙,加固一下。”

他轻叹道:“希望这之后,镇上能安宁一段时间吧。”

江隐抿了抿唇:“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江逾白捏他的脸,“都是大小伙子了,羞不羞!”

江隐任由脸颊被他掐的变形,抬起一双墨画般的眼睛看着他。

没有什么祈求的意味,很认真的样子,黑是黑白是白的,江逾白先受不了了,举手投降:“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但是,”他面容一肃,“你不能跟我去。我还要你不能和人说你是我徒弟,最好和我一点不沾边才好。”

“为什么?”

江逾白笑了下,说不出什么意味:“直觉吧。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我是你师父,你就得听我的话,是不是?”

江隐沉默半晌,还是点了下头。

那两人终于走了,门口只有守夜的门人,江隐绕了个道,翻墙爬了进去,一排排画像和牌位静静立着,灵灯忽明忽灭,香烟袅袅,阴气森森。

停在中间的是一副漆黑的棺材。

江隐走上前,那棺还没有上钉,一人躺在里面,面容凹陷,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却格外平静。

他慢慢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人冰凉的手。

咔哒一声,两只手腕上的同心镯解开了,轻轻掉在了地上。

江隐并没有去管那镯子,任由它们滚到了黑暗的角落里,只定定的凝视着江逾白发青的面颊。

半天前还和他神气活现的说着话的人,现在已经阴阳永隔了。

如果那时候追上去好了。如果拼命的喊他,不要让他去,也许现在还能一起在小巷里躲雨听戏,抱着一台破收音机。

生死是多么轻易的事情,说书人也道不出万分之一。

他抬起头,看了看这庄严的灵堂,江家列祖列宗的画像,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显得格外面目可憎。

江隐轻声道:“你不喜欢,我带你走。”

他将江逾白背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是如何背起一个成年男子的,他站的却稳极了。

守夜人的口鼻中钻入了看不见的黑气,鬼魂将他们的意识夺走了,却不至死,只是昏迷的七倒八歪。

江隐背着江逾白,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等到他回头的时候,江家宅院的灯光已经渺茫如豆烛。

一点一点的挖,先是用石头,后来是用树枝,折了后就用手,再这样轮换,直到双手都被染红了,才挖好一个坑,将人放了进去。

江隐的手已经没力了,只能很慢的将土填回去,一捧捧,将那熟悉的人影掩盖住了。

土坑被填满,压实,没有立碑,只有跪下去,掷地有声的三个响头。

“你放心。”他低声道,“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不会做,你没有完成的事,我替你完成。”

“师父,你教我成人,授我武艺,引我向善,此恩我尚来不及报答。我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