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夜
夜里,他们将被褥都搬到了一起。
陈厝远远一个人坐着,他的身影孤孤单单的。瞿清白刚走过去,他就已经自己转了过来,目光中满是警惕:“干什么?”
瞿清白收回了手:“过来和我们一起睡吧。”
“不用。”
“你的血藤又不管保暖。”瞿清白说,“大家一起睡更暖和。”
陈厝仍然不动:“我不需要。”
瞿清白胸膛起伏了两下:“那你就冻着吧!”
他转身走了,陈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中复杂难明。良久,又低下头去。
忽然,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扯了起来。
瞿清白圆圆的脸上还是愤愤的:“你想冻死,我还不想替你收尸呢!”
陈厝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什么,没有抵抗的被他拉了过去。
其他人见瞿清白拉着人过来,自然的让开了一个位置,陈厝被硬按着坐了下来,脊背僵硬的挺直着,好像是第一次与他们围坐在一起。
明明这样的场景应该熟悉到刻进DNA里才对。
祁景看着他:“陈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咱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陈厝冷笑了一声:“不是敌人?你敢保证出去之后,你不会与我为敌?如果你们也要和我抢东西,那就是我的敌人!”
祁景摇头:“出去的事就等出去再说吧。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我们能走到哪一步呢?现在,就让我们和平共处吧。”
陈厝沉默了,他看向其他人,他们都点了点头。
一些碎布和木头生起了一丛火,在神像的内部,还有很多丛这样的火光。神像内部的人都陆续醒了过来,看来江逾黛说的话只不过是死前的最后一个谎。人们正吃着他们分配的食物,静谧中有着喻喻低语,人们焦躁悲伤的心,短暂的被食物和火光抚慰了。
有一只手碰了碰他,递过来一块干硬的饼子。
周伊说:“快吃点吧,你饿了吧。”
她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他刚接过来咬了一口,就有什么兜头罩住了他。
吴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分你的被子。”
陈厝将那东西拽下来,是一块绣着日月星辰的披肩。那披肩摸起来非常柔软温暖,围在身上的时候,就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厝惊讶道:“这东西倒是暖和。”
瞿清白说:“阿诗玛大娘讲过的故事,你忘了吗?”
陈厝皱眉:“什么故事?”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就是傈西人和汉人相爱的故事啊。”
陈厝没有说话。
周伊想了想:“我们在一起时的事情,你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想不起来了。我只对一些事印象深刻。”
他没再说下去,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他们都明白了。
他深刻的记得的,只有那些遭受折磨,痛苦无比的日子。
瞿清白戳了戳他:“你总不能再是个纸人吧?”
陈厝打开他的手,哼道:“不可能。一个纸人,怎么能完全承载血藤和梼杌的力量?”
瞿清白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点苦涩。陈厝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心口。
“你心脏不舒服?”
“啊?不是……”瞿清白小心翼翼的将那个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娃娃。
纸娃娃有着弯弯的眉眼,每一个褶皱都被细心的抚平了。
陈厝看出来那是什么了,不由得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东西有什么好留着的?还是说,”他盯着他,“你觉得之前的那个他还会回来?”
瞿清白坚定的点了点头。
陈厝一把掰过了他的脸,他的力道很大,动作也很粗暴:“看着我。我问你,我是谁?”
他在笑,但那笑容没有到眼睛里,神色非常冷酷。
瞿清白被他掰的皱起了眉头,打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陈厝。我相信你没有被梼杌控制,可是你的路走歪了。”
“什么是歪路,什么又是正路?”他冷笑道,“诅咒没落到你头上,你当然不着急,棍子没打到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
瞿清白直起了身子:“你说这些话真是没良心!我……”他嘴唇抖了抖,想说他被打断腿之后做流浪汉逃亡的日子,想说他日夜不停的担忧和焦虑,说他的自责和思念,到最后,又觉得这些不值一提。
是啊,他怎么能体会到陈厝的感受呢?
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的痛苦陈厝体会不到,陈厝的他也体会不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相信对方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信任。
手上一松,陈厝已经将那纸人抢了过去。
瞿清白急道:“你干什么?”
陈厝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浪涛:“既然之前的人已经消失了,你还留着它干什么?看着碍眼,不如撕了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