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回日暮村(2)(第2/7页)

两手空空,只有光‖裸的脚背、浑身的刺;

至多给她肮脏的老鼠、偷来的桃。

以及偷桃得来的遍体鳞伤,或许有那么点赤诚。

太破败了。

“人会自卑,动物会。”

他远远地望着那里,仿佛对着那个伏在地上的少年,自言自语道:“不是人又不是动物的东西天生自卑。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年少的他当然不信,双眼骤然狠戾,摇晃地撑起手脚,非要挣扎个两败俱伤头破血流。

常常如此。

“走吧。”

阿汀小弧度摇了摇牵着的手,陆珣转身。

就把狼狈的少年留在那里,别给他同情,不要轻易怜悯。

反正他有磨尖的指甲、深夜清冷的月亮以及漆黑的猫。

还有不被期待照样非要活下去的一腔孤勇。

他们离开他。

拐进日暮山的小道,山下那间小木屋没有丝毫变化。

永远有大群嫩黄毛色的小鸡崽子满院子蹦跳,老人闭着眼睛坐在院里摇椅上,迎着寒风慢慢地摇,衣着单薄,只披件绒绒的软布在膝上。

“来了。”

随之脚步声的接近,她缓缓拉起苍老的眼皮,眼珠颜色混了。

“奶奶,您怎么穿那么少啊?”

阿汀头回走进院子,小鸡崽子团簇而来,在脚下叽叽喳喳地乱窜。

她解下围巾盖在她身上,碰到冰凉凉的手,不禁皱眉:“外面风太大了,您还是进屋吧。”

“林雪春……原是坎儿过了。”

老人喃喃自语着,抬起干枯的手,“陆小子,让他过来。”

阿汀招招手,陆珣走进来,同样受到小鸡崽子围攻式欢迎。

老人双眼眯成缝看着,视线里昏白。

她颤巍巍伸手去摸,沿着眉骨鼻梁摸索到下巴,又摸了摸耳垂。终于心满意足地躺回去,干裂的嘴唇里溢出一声浅淡的叹息:“兜兜转转总归是拽回来了,不容易。”

老样子云里雾里地说话,阿汀只坚持搀扶她进屋。

“这个。”

老人的动作几乎要常人放慢十拍,从枕头底下掏出红布包裹的一块。

“这是什……”

“别丢了,给你爹妈看去。”

眼皮沉沉落下,她独自躺在散发着老人味的床榻上,嘴里念着‘去吧’、‘去吧’。不再理睬他们,好像疲惫地睡着了。

“忘了让神婆奶奶算八字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阿汀才想起这回事。

陆珣瞧了瞧她手里的红玩意儿,稍稍挑眉:“这就是。”

乡下办喜事必定合八字在前,他之前撞见过几回的,人们或哭或笑或愁容满面地走出来,手里通通有这么个玩意儿。

“我看看。”

他摊手,阿汀却是正经八百地拒绝,“不行。”

“看两眼没什么。”

要有不好的内容顺便提前撕了了事。

陆珣如是想道,再次被小古板认真拒绝:“不行,我们不能看的。”

她边说便往口袋里藏,护得严严实实,拉他往前走。

陆珣始终牢牢盯着口袋,被推开脑袋。

“别看这个了。”

阿汀望着山,时隔三年再次牵着手站在脚底下仰望山顶,心里不禁涌动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们上去吧。”

她微微偏过头来,眼里莹莹亮亮,柔软而灵动。

那么多期待。

*

南方的山同样没有冬天。

山林清幽,树影婆娑,绿意浓郁地涌动,唯独薄薄白雾四处弥漫,仿佛是成百上千高耸的树木、旮旯窝里躲藏着的小动物共同呼出的好大一团气儿。

空气轻而静,有点冷冷的热烈感。

阳光从树叶缝隙落下来,照亮林子里随处可见的木牌。

大多用刀刻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大致表明这是什么草药的出没地、以及采摘季节,避免错误季节进去乱踩乱踏。底下棵棵树根更是裹起‘冬衣’,套上‘木架子’,以免冬寒侵害。

“这都是阿健去年组织大家弄的。”

他们沿着整齐排布的石阶往上走,阿汀说:“阿健就是以前老虎帮里年纪最大的,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你记得他吗?”

依稀有那么点印象。

陆珣轻轻松松一步两阶,伸手拉她。

“老村长要培养他当下个村长,所以村里很多事情都交给他。不过想想阿健今年十六,比我还小两岁的,能做好这些事真的好厉害啊。”

小姑娘发出由衷的赞叹,陆珣稍稍挑动眉角。

活像常年霸占夸夸榜首位的人,后头突然冒出个‘好厉害’的家伙紧咬不放、死命抢位子。

陆老板本能地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左眼写着‘这算什么低级副本有什么好厉害的’,右眼写着‘那我在城里单打独斗混成这样也很厉害’。

明明脸上大写的‘阿健就是个菜鸡’,口上还要故作漫不经心地反问:“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