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页)
然而,当她无意之中眼尾掠过表壳,心里一下又多出一份牵挂:因为想到午时水来了。
贞观咚咚直赶到后院古井边,只见新娘和银山妻子,还有银月姊妹众人,正分工合作,或者汲,或者提的——贞观小嚷道:“我呢?我呢?就少我一份啊?银蟾要来,也不叫一声!”
两个表嫂笑道:“你读册要紧,我们一下手脚就好了!”
银蟾却说:“只怕你不提呢!你爱提还不好办?哪!这个拿去!”
说着即把桶仔递给她——贞观接过铅桶,心里只喜孜孜,好一股莫名的兴奋;已经多早晚没摸着这项了!
她走近井边沿,徐徐将绳仔放下,再探头看那桶仔已到了井尽头,便一个手势,略略歪那么一下,只见铅桶倾斜着身,水就在同时灌注入里面去……
等贞观手心已感觉到水在桶内装着的分量,便缓缓的一尺、半尺,逐次收回牵绳;当铅桶复在井面出现时,贞观看着清亮如斯的水心,只差要失声喊出:啊!午时水!午时水!
如此这般,汲了又提,提了又倒,反复几遍后,诸多水缸、容器都已盛满。
贞观再帮着新娘去洗菖蒲时,忽地想起一事,便说声:“我去前厅一下就来!”
她其实是记起:头先看到五叔公时,他右额头上好象有那么一个发红小疮;这下该趁早叫阿公留他,等洗了这午时水再走,不然回台南去,五婆婆不一定还给他留着——厅里出奇的静;贞观心底暗叫不好;五叔公一定不在了!
果然她才到横窗前,只听着三叔公的声音道:“哎!这个阿彦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种横柴举入灶的话,还说得出嘴,他也不想想?当初家里卖多少鱼塭,给他去日本读医学院的!”
她外公没说话,倒是三叔公又说:“其实亲骨肉有什么计较的?他需要那甲地,可以给他,可是为了地,说出这样冰冷的话,他心中还有什么兄弟?”
“唉——”
长长叹息的一声,贞观听出来是她外公的口气:“这世上如今要找亲兄弟,再找也只有我们三个了,也只有我们做兄长的让他一些——唉,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回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