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页)
她大妗这是三上碧云寺;早先伊已二度前来,入寺的相关事情,都先与庙方言妥。贞观跨过长槛,才入山门,随即有两个小尼姑近前引路,三人弯弯、拐拐,跟着被安置在西间的禅房。
那房是极大的统铺床,似家中阿嬷的内房,不同的是这边无一物陈设,极明显的离世、出家——大妗被领着去见住持;贞观二人缩脚坐到床中,又伸手推开窗户:“哇,这样好,银蟾,我也要住下不走了——”
银蟾跟着探头来看,原来这儿可瞭望得极远,那边是灶房,旁边是柴间,有尼姑正在劈柴;另一边是后山,果园几十顷的……银蟾忽问她:“那边走来的那个,奇怪,尼姑怎么可以留头发?”
“你看清楚,不行乱说——”
银蟾自说她的道:“若是这样,阿姆就可以不必削发了——”
正说着,一个小尼姑进来点蚊香,她笑着说起:“山上就是这样,蚊仔极多——”
银蟾见着人,想到问她:“师傅,寺里没有规定一定要落发吗?我们看见还有人——”
那小尼姑笑道:“落发由人意愿;已削的称呼师,尚留的称呼姑,是有这样分别!”
二人点了头,又问了澡间位置,遂取了衣物下石阶来;澡间外有个极大水池,贞观等跟着取水桶盛水;银蟾与她合力提进里间,尼姑们递给她肥皂、毛巾,又指着极小,只容一人身的小石室说:“就是这儿了;进去关好门即可!”
生活原来有这样的清修;小石室一共一、二十间,尼姑们出出、入入,贞观见她们手上提携,才知得人生也不过是一桶水,一方巾——银蟾亦闪身入旁室,二人隔着小石壁洗身,只听得水泼着地,水声冲得哗啦响——“贞观——”
“嗯——”
“这水是山泉吧!”
“怎么说呢?”
“我灌了一口,好甜哪!”
浴毕,二人又借了小盆洗衣,才挟着那盆回房来晾;一进门,先不见了大妗的衣物。
“会是怎样呢?”
“大概是伊拿走!伊有自己的清修房间,这里是香客住的!”
二人正呆着,忽听得钟声响,点蚊香的尼姑又随着进来:“女施主,吃饭了;斋堂在观音殿后边旁门,你们从石阶下去,可以看到——”
贞观看一下表,才四点半;吃得这么早,半夜不又饿了!
“师傅,我们大妗呢?”
“伊还在住持那里,衣服都拿到她的房内;你们用过斋饭,再到那一头第三个门找伊,那儿有二弯石阶,平台上闻得到桂花;……不要闯错了门了!”
“那,师傅你呢?”
“不,施主先吃,我们在后;这也是规矩——”
菜是四素一汤;方桌,长板凳;贞观挨着银蟾坐下,那碗那匙,都是用粗质陶土,然而到得今日,她才真正领略它的干净、壮阔——银蟾第二次去盛饭回来时,贞观问她:“小姐,你到底要吃几碗……”
“三碗不多,五碗不少——你小声一些行吗?害得人家尽看我!”
吃过饭,才五点刚过;银蟾乃说:“吃得这么早,大概八点就得睡了,我们去哪里好呢?阿姆不知回房未?”
二人翻过大雄宝殿前的石阶,直取小径,再上偏旁的夹门,又拾另一级石阶上去。
“怎么有这许多石阶呢?”
“这儿本来就是深山之内!是尼姑们搬沙、运土,一石一阶,开出来的——”
平台上有个尼姑正在收瓮缸,贞观看明白是一些腌菜;二人问知道房间,走近来看,却是落了锁。
“你说呢?”
“就在门口站一下呀!”
银蟾转一下身,怡然道:“这儿真可以闻见香花,好象也有茉莉;咦!我们住的禅房就在那里呢,你挂在窗口的那件黄衫都还看得见!”
贞观无响应;银蟾问她道:“你是怎样了?”
贞观举手指门边,说是:“你看它这副对联!”
那字体极其工整,正书道:
〖心朗性空寒潭月现
觉修戒定妙相圆融〗
两人又站了一下,还是未见她大妗,银蟾还要再等,贞观却说:“回房去吧!也许大妗去找我们!”
二人折回这边,远远即发觉:房内无人;因为里面漆黑一片;银蟾忍不住道:“到底是阿姆丢掉,还是我们丢掉?”
“大概事情未了;你以为出家,离世这般容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好?”
“到后山去!那边有许多大石头可坐!”
二人踏上小通径时,月亮已经露出来;贞观踩着碎步,一走一抬头,却听银蟾问她:“怎样?真要把阿姆留在这里?家里的人其实要我能再劝得伊回去!”
贞观说:“家里十几张嘴都留伊不住了,我们又怎么说?再说,也是众人痴心,家中上、下,谁不知道许了愿就要还的,明明知道,还要强留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