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5/7页)

苏韫玉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挤出一句:“不然我们回去吧,这茶,也没什么好喝的。”

楚明姣却不予理会,她下楼,走到街上,发现口出狂言的是个鬓发与胡须乱糟糟,衣裳被浆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男子,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一身熏天酒味,此时被神令使押走也不怕,满脸慷慨赴死的神情。

这落在满街人眼中,无疑飞速渲染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静默悲壮感。

神令使捉人,在他们眼中,与江承函心虚,毫无分别。

楚明姣站在酒楼的招匾下,逆着光去看这一出分明被人安排好的闹剧,她以为这一幕会随着醉汉被抓走而落幕,可远处却闻讯赶来几位五世家的弟子,象征他们身份的腰牌熠熠发光,闪亮得想叫人忽视都不行。

“神令使大人。”来的三位五世家弟子朝两名神令使抱拳,语气做小,姿态却不卑不亢:“此人从苏家逃出,行窃,可否交由我们审问处理?”

为首的神令使眯着眼睛,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横在腰间的刀柄,他深深凝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人,又侧过头,扫一扫周围无数双关注在此的眼睛,半晌,手一挥,命人将酒鬼放了,压低声音道:“五世家可知道自己这两天都在做些什么?嗯?!”

他是神主殿的官吏,形形色色离奇的事看多了,这次山海界从前日起,就隐隐起了流言,先是在众人心中都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及至今日,彻底爆发,呈烈火烹油之势,传播极广,若说没有没有人暗中策划谋略,根本不可能。

这两日,凡是诋毁神主殿与神主的,到最后都被五世家的人以各种方式保了下来。

这无疑是在告诉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无数双眼睛:看,关键时候,五世家才是会与大家站在一起的。

五世家这边接声的是个女子,长得幼小玲珑,语气清脆:“我们听不懂神令使大人在说什么。”

“小崽子。”神令使掸掸衣袖,抬眼:“神主殿下昔日为山海界做了多少事,你们是一点也不记啊。”

“大人。”擦身而过时,这女子握握拳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昔日神主恩惠,我们不敢稍忘半分,世家之内任何人,都不会诋毁殿下半句。”

“可您也是山海界的人。”

神令使脚步微不可见一顿,带着神后两位神令使,怒而甩袖走了。

这一出,楚明姣看懂了。

不止世家离心,就连在神主殿做事的人,心里也都开始迟疑摇摆了。

这女孩说得对,他们也是山海界的人,神主到了凡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主,牺牲他们而保凡界生灵无虞,他的声望甚至会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会死的是他们。

楚明姣看完这一幕,转身就走,苏韫玉急忙跟上,他以为她是要去找楚南浔质问,兴师问罪,可跟着她七弯八绕走了一路,眼看着脱离了城中,眼前开阔起来。

冬季的郊野不比其他季节,稍显空旷。

苏韫玉心中隐隐猜出她这是想来这做什么了。

神主殿重威仪,江承函昔日在山海界的声望又无与伦比的高,许多人建了神主祠,在乡野小道边和半山腰里的隐秘角落,离得近的人会来每日上上香,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楚明姣曾来这里看过,她在风中停了停,攀上一座小山包,拨开堆叠在一起的枯草,顺着经年累月踏出来的脚印小路往前走,走了不到十几步,看到了一座神主祠。

那已经叫不得神主祠了,入目只是很多碎土片,被人用棍棒敲碎了,两个杏子被人踩碎了,汁水黏糊进泥土里,香案与香灰分离,东倒西歪。

不需要多问,谁都知道这里经历了什么。

楚明姣眼睫上下颤了下,稍微一垂眼,脑海里就能自行想象出这个祠堂从前的样子。

小小的,由土坯砌成,很是简陋,只能勉强在小香案里上柱香,再摆两个贡果。

当地住着的都是灵农,以农田果蔬为生,当年的果苗与禾苗十分娇贵,畏热畏寒,一年只有半季的收成,还是全靠天吃饭。江承函出来游历时发现了这一状况,将培育种挪了一些回神主殿,研究了好几年,才叫这些秧苗从根部茁壮起来,收成渐好。

到现在,神灵禁区里都还有稻穗生长,随四季变幻。

灵农们在此处为他建了神主祠。

她又绕去另外几处山头,无一例外,神主祠都被砸了,面无全非,地面只有碎土与香灰横陈,若是再几场雨,这些痕迹也会被抹除掉。

楚明姣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她在树根边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扬着脸看向远方,裙摆扫地,沾上泥污也没有心力再管,整个人水一样安静下来。

苏韫玉摸不透她的具体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