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安寝
上这凉亭的路只有一条, 方才来的路上萧沁瓷观察过了,在这别庄中伺候的人似乎不多,但那只是明面上的, 这是皇家别院,有护卫看管也不稀奇。她谨慎惯了, 又胆大心细,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说事是她的习惯。禄喜垂首恭敬地站在她身前:“是,夫人现在要吗?”
“在你身上?”萧沁瓷道,“给我。”
禄喜便从袖中将匣子取出来了。
萧沁瓷一向冷静,但大费周章非要去方山一趟无非就是为了这个匣子,此时终于到手也不免生出一点急迫的心情。
“静慧真人可有同你说什么?”萧沁瓷却不急着打开,而是就着将尽的暮色打量那个平平无奇的木匣。
它实在太普通了,表面一点花纹都没有雕刻, 甚至边角处还有掉漆的瘢痕, 重量也轻,扁平的形状装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摇晃时会有轻响。
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唯有木盒上的锁一点也不普通,用的是算数机括, 只有将锁组成正确的密语才能打开, 静慧夫人可没有告诉他密语是什么, 想来只有萧沁瓷和她才知道。
禄喜拿到手之后不敢多看, 但也好奇过能叫萧沁瓷这样重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不敢让萧沁瓷看出自己的好奇:“真人说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另外她最后一次打开这盒子是半年前,这半年都没有东西再放进去, 让夫人日后不必再找她了。”
半年。她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萧沁瓷拿着盒子, 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就在这里打开看,便说,“你去亭外守着,有人来了就提醒我。”
“是。”禄喜尽责地出去守着了。
日薄西山,暮光将歇。如今的光线已有些黯淡了,萧沁瓷不敢再耽搁,将锁轴转到正确位置便听见里面一声轻响,锁已经打开了。
盒子里放着数十封以红绸卷起来的信纸,绸上标明了日期,信下压着文牒和户籍证明。
萧沁瓷先打开文牒看了,上面写的是一个叫苏念,双十年华,家住长安京郊苦水村的女子的户籍信息,加盖了官府官印,没有问题。她这才按照日期抽出盒中的信展开来看。
最早的一封是两年前的,恰是新帝登基不久。
新帝登基后对太极宫的把控就严了,夹带不易入宫,萧沁瓷就此失去了和宫外的联系。
萧沁瓷本来该在两年多以前今上御极后就随各太妃一起被迁往方山,那原本也是她计划好的,但因着皇帝的私心让她在太极宫多待了两年,这两年里她耳目尽失,宫外的消息来得不易,也没有她想要的。
第一封信写:“吾妹念念,见字如面。日前你来信所言风险颇大,为兄三思之后觉得应要从长计议,你不可轻举妄动……兄,玉楼附上。”
第二封信来得很急,时间相隔很近,萧沁瓷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第一封信寄出时长安还没改天换日,想必是兄长得知长安兵变的消息急急便写了第二封信来。
果然在第二封信中问了太极宫兵变,又问了她近况。
此后萧沁瓷便被困在宫中,收不到来信,自然也没办法递消息出去,后续的几封信字里行间已有焦急之意,玉真夫人深居后宫,又不是先帝或今上有名的宠妃,兄长远在千里之外,要打听到她的消息应该也是不易。
萧沁瓷又拆了一封,这封信言语便平和了,想来是知道她被困在太极宫中,一时无法脱身,信中还写了如果她仍存有先前的念头便可去寻一位好友的帮助,他可找人护送她去幽州。
萧沁瓷看完了所有的信,天光也越发黯淡,萧沁瓷将东西放回盒中,只留下了文牒和户籍证明随身藏好。
她坐在薄暮里,身上有隐痛,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踏进太极宫,就不甘心会被困住一生的命运,尤其苏皇后是要将她献给平宗的,那是导致萧氏满门流放的罪魁祸首,萧沁瓷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皇后不会顾及她到底愿不愿意,所以她去找了贵妃,那才是她和贵妃合作的开端,她成了贵妃的眼线,而贵妃允诺不会让她成为先帝的嫔妃。于是萧沁瓷如愿出家做了女冠,这本来就是她自己求来的。
但那样还不够让人放心,苏皇后没有死心。所以她向贵妃讨了能绝育的药汤,那是她送出去的投名状,也是为自己留的后路,她不能去赌贵妃能时时刻刻地护着她,事情倘若到了最糟的地步萧沁瓷也不会因为不得不委身平宗而自尽,但绝不能依着苏皇后的意思借腹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