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信宿房间的这张大床能码下一个篮球队的人,放一个林载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信宿主动提起,林载川当然不会拒绝,去浴室里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
……不过他没到半夜就被冷起来了。
信宿睡觉非常热衷于把被子都裹在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那被子被他卷了一层又一层——把林载川那边盖的被子生生都卷走了。
他好像也从来不用枕头,就那么正正当当睡在床中间,把被子从头裹到脚。
林载川在黑暗中伸手向旁边摸索,不出意外摸到了一团卷在一起的棉被,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下床抱了一张新的被子。
他坐在床上,往信宿那边靠了靠,好不容易在一团乱七八糟的被子里找到他的脑袋,确定信宿半夜没有再次发烧,才闭上眼睛,直到天明。
信宿的落水后遗症断断续续,退下烧以后又接连咳嗽了两天,好在症状都不是特别严重,没去医院“二进宫”,自己喝了整整两大盒药——这几天他都住在林载川的家里,林载川把他照顾的很好,起码口腹之欲是得到满足了。不过信宿“静养”不来,不想一个人闷在冷冷清清的卧室,就抱着他的保温杯,带病坚持在工作岗位。
三天后。
林载川推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门,开门见山说:“冯岩伍的案子准备结案,案宗交由检察院审理、提起公诉。”
“明天早上把楚昌黎同步移送到检察院,由那边的看守所进行收押。”
郑治国听了有些诧异。
他觉得现在并不是结案的最好时机,尽管楚昌黎对杀害冯岩伍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证据也清晰明了,但还有更多与此案相关的受害的孩子没有找到,从何方开始另起新案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再者说,就算楚昌黎不肯交代案件相关的线索,但扣在他们公安眼皮底下,总比移送检察院要方便的多。
但这是林载川的决定,郑治国没有置喙什么。
次日早上八点,看守所的警察在房间外面拍了拍门,“026号楚昌黎,准备换监了。”
楚昌黎起身走向门外,莫名其妙地问:“……换什么监?”
那警察毫不客气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单手架起楚昌黎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
楚昌黎穿着囚犯服,带着手铐、脚铐被押送到运输车上,他坐下以后警惕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整个车厢里都是他在市局没见过的刑警。
楚昌黎心里登时一惊,脑子里瞬间充满各种阴谋论的想法——要是这些条子把他拉到荒郊野岭没人的地方、在监控摄像头以外的区域对他进行刑讯逼供,那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林载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市局现在办案遭遇瓶颈、走投无路,各方关注的压力之下,那些条子会不会在他身上强行凿出一个突破口……
楚昌黎自己内心阴暗、又推己及人,在运输车里坐着几乎心惊肉跳,他的目光惊疑不定在几个刑警脸上扫视逡巡,越看这些人的脸就越陌生。
他喉间一阵发干,忍不住开口试探道:“警察同志,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检察院。”离他最近的刑警冷冷看着他,“冯岩伍的案子已经被检方受理,过段时间就会提起公诉。你就在那里等着你的死刑判决吧。放心,时间不会太晚的。”
听到他这么说,楚昌黎反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并不畏惧死亡,他杀过那么多人,这辈子反正已经回本了——他担心的是刑警会用他们对付条子的那些手段来撬开他的嘴。
押送车一路平稳前进,楚昌黎甚至在车里睡了一觉。走过一段林茵小路,车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好像跟什么剧烈冲撞到了一起,押送车在一秒钟内紧急刹车——
那种高速之下产生的惯性是相当巨大的,所有人的身体都大幅度前倾,距离车厢最近的那个刑警的脑袋直接狠狠撞到了车壁上,整个人都挤压过去。
楚昌黎直接原地滑了出去,然而跟车辆连接的手铐死死地卡住了他的位置,那结实的一圈金属几乎嵌进了他的骨头里,让他瞬间疼的面目扭曲,发出一声惨叫。
另外一个刑警手脚并用稳住身体,神情又惊又怒,拉下车里的对讲机:“怎么回事?!外面出什么事了?!”
“…… ”驾驶室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靠门那个警察眉头拧紧,“你们两个在这里盯着嫌疑人,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听到了一声清清楚楚的“砰!”的一声——
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枪响!
车辆右轮胎被一枪打爆,押送车整个轰的侧抬了一下,车身登时剧烈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