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云匿夺了一旁乌卢士兵的盾牌, 施展轻功护送温夏离开。
无数的箭羽之中,戚延深目远眺那翻飞的裙摆, 他好像忘记说遗言了。
如果他回不去了,他应该在方才告诉温夏他爱她。
他爱上了她的一切。
不再是外貌,身体。是那个坚决地,固执地反抗他的她。是眼里带着不屈服的光,却把恩怨情仇放在国事之后的她。
他甚至还想不到许多理由,只要这个人是她温夏。
她说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是啊,多可惜, 他的爱他的悟,他的悔都来得太迟了。
幸好方才他护到她了。她蜷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时,好像她五岁那年被卖到青楼时。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抱着他, 可怜巴巴地蹭在他胸膛里流眼泪。
方才刀剑之中,他瞥见她流眼泪。
若生死之间她这泪是为他落的, 那他也算能瞑目了。
温斯来擒住巴荷逼乌卢士兵放戚延出来,达胥不答应, 巴勇跟他反目,两方起了内乱……
寒风侵骨,战争让整座城邦成为空城,街道上百室排开,却没有一丝人烟。
温夏被云匿带出战场,穿过城中欲往宣城去。
她按住云匿流血的手臂, 示意他停下。
云匿勒停马:“皇后娘娘, 属下去宣城营地为您备好车马护卫, 送您去燕国。”
温夏张着唇说不出话来, 目中一片忧急。
她比划着,示意云匿去保护戚延。
“您是想让我将您先安顿在宣城, 去护卫皇上?”
温夏点头。
云匿得令,策马将她送进宣城营地。
戚延之前设计回城中过年时,已从军营转到郡守府衙。整条中街大道临时改为御道,路上每隔几丈便有把守的士兵,一直延伸到府衙。
云匿将温夏送下马车便匆匆策马返回,不顾浑身伤口还在流血。
温夏被留守的将领迎进府中,前方战况早已传回府衙,胡顺见到温夏忙去请来御医为她医治,担忧地落下眼泪。
婢女端来热水为温夏擦拭,从她脸颊与唇上擦出许多血迹,染红了那洁白的长巾。温夏才知自己一张脸早已不辨面目,全是血,却都不是她的血。
戚延把她护得严实,她竟在那箭雨中只有擦伤与磕伤。
胡顺忧心忡忡:“皇后娘娘,您离开时皇上如何了?”
她离开时被护在戚延怀里,看不见那样宏大可怖的场面,只有戚延硬朗的下颔和宽阔的身躯。直到云匿施展轻功带她离开,她才看见黑压压的两军,看见一身铠甲的戚延如个坚不可摧的武将,一手持剑,一手夺过敌军的长枪,每一招都嗜血狠辣如恶神。
他会死吗?
婢女拿长巾擦拭温夏脸颊,她才感觉到脸颊一片淌下的凉意,她竟流泪了。
她一直都是恨他的啊,恨他给了她不愿再去回想的十三年。可到头来拼死护她的竟是戚延。
战场消息不断传回。
温斯来挟持巴荷要求达胥放出戚延,致使达胥意见与乌卢几大部落相左而内乱,盛军趁乱拼死救下了戚延。
戚延一箭射中达胥面部。
但戚延在战场中受了伤,如今仍在交战,他伤势轻重不曾传回,只传回盛军分两路进军乌卢,如今前线仍是一片烽火狼烟。
温夏明明不敢睡去,担心戚延与她的哥哥,但服过太医解毒的药,她抵挡不住药力还是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里,窗外暮色沉沉,寒风呼啸掠过天幕。
她下意识开口问:“什么时辰了?”一时惊觉已能恢复说话。
婢女回答着,温夏正要问前线战况如何,便听一阵错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铠甲摩擦的声音。
檐外,婢女冲进房门:“皇后娘娘,皇上回来了!”
温夏起身下床,步伐仍虚浮。她一面问:“皇上如何,我兄长呢?”
“皇上被人抬着!还没看见温将军!”
温夏冲出房门,穿过曲廊,夜风吹涌着飘飞的裙摆,她一头乌发也飞动在这风雪夜。
她急步停在檐下,士兵匆匆抬着担架上的戚延,他仍是那一身带血的铠甲,也口吐着鲜血,下颔与脖颈全都是血迹。
似有感应般,他蓦然偏过头来,视线错愕地落在她身上,也许意外她为什么没有离开。
他急忙去捂口鼻,血从他指缝中涌出。
匆匆一瞥,他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太医已涌进房中为戚延医治。
温夏冲进了屋中。
太医正施针为戚延止血,另两名太医为他服药,替他清理伤口。
他手臂,肩头,腿上,所有铠甲顾不到的地方全都是伤,但索性没伤在要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