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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这一年的除夕,前所未有的热闹。
颜家的除夕夜,向来只有四个人,颜祖母、颜氏夫妇、颜子真。不过卓嘉在一家在陪庄慧行吃完年夜饭之后都会一齐过来聚一聚,除非卓嘉在去了岳母家过年。
而今年,颜家多了另外一家三口一起过除夕:卫江峰全家。
卫江峰夫妇和卫音希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的中午,因为卫江峰夫妇都要上班到年廿九。本来颜海生要开车去梅州接他们,被卫江峰坚拒,说过年期间高速拥堵,他们会提早买好火车票,自己过来。
颜子真心想,真是什么样的父母有什么样的孩子,就算挤火车也不愿意给人带来麻烦,就算那人是自己的亲哥哥。
自去年十二月份听完庄慧行最后的遗嘱、颜海生第二日便去了梅州,然而从梅州回来后,他并没有再去打扰卫江峰,在卫江峰主动和他联系之前,也没有去主动打过电话给他,更没有再去过梅州。直到卫江峰一个月前来了趟江城。
颜海生和卓嘉自就像招待好友一样,卓嘉自在家里做了几个拿手菜,颜海生和他好好地吃了顿饭,两人都很平静,彼此聊了些各自的情况,卫江峰就回去了。但从此就常常通个电话,男人打电话并不多话,就问候一声,谈谈工作和近况而已,有时也聊聊儿女。
颜子真有些好奇,颇想问问这个叔叔对自己的看法,然而想想还是作罢,太复杂了。
直到除夕的一个星期前,颜海生思之再三,打了电话邀请卫江峰一家到江城一起过年。他知道卫家一家三口在梅州都没有其它亲戚。卫江峰在犹豫了几秒钟后,爽快地答应了。
颜子真对父亲说:“爸,你一看就让人有孺慕之思。”
她没有说错,颜海生有一种极温和宽厚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会想亲近他信任他,而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和他在一起,如沐春风,极是舒适自在。所以当卫江峰确定自己的身份后,对颜海生是没有任何的抗拒的,毕竟,他是自己的嫡亲兄长,同样在不知事的时候失去母亲,跌跌撞撞地长大,却对自己温和而体谅。那一句“养育之恩大过天”,那样宽容理解的神情和身为兄长自然而然的关爱,叫卫江峰想起来,就心生敬意。
而且对于整件事情颜海生全不知情,没有做过任何事情,
他是一个男人,虽看上去不过中年,却已年届六十,他自幼就知道要坚强独立,要懂事能干,撑门立户,因为他自幼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其他亲人。当这一切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可是忽然之间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亲人、还有这么一个兄长时,心里不知何时何处涌上来的安慰和温暖,时时会让他冲散一些对养母的思念和复杂的思绪。
不管其它,其它事和他们兄弟无关,他承认并尊敬亲近这个兄长。所以他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便答应到江城一起过年。
事实上当他知道全部真相之后,他对庄慧行的感觉也是很复杂的。男人通常没有女人那么细腻的想法,但是这个老人、这个女人对于承诺作出的牺牲和永不放弃,不能不令他动容。男人总是说一诺千金,为承诺不惜刀山火海,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而这边颜海生挂了电话之后非常的高兴,高兴到卓嘉自都不忍心笑他,想想又替他心酸,她自己姐妹兄弟齐全,颜海生的经历却如此传奇不幸,可是再不幸,他几十年来仍然一贯的温和宽厚待人至诚,他的笑容和安慰一直是自己安心幸福的源泉,这个男人,是瑰宝,她何其有幸遇到他,为他所救与他相爱,为了他,为了子真,她愿意退到最后的底线,守护和深爱着他们。
她看着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年轻了十岁的丈夫,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笑着说:“老颜,你这是向我示威来着啊。”语声温柔无比。
颜海生低头看着她笑。
颜子真从房间拐出来又马上拐回去。
第二天,卓嘉自动手把书房收拾出来,因为书房本来有一张单人床,便对颜子真说:“叔叔婶婶睡你房间,音希睡书房,你和你奶奶睡奶奶的房间。”颜子真从小睡相不好,等得她略大,卓嘉自给她布置房间时索性就买了一张大床,所以她的房间和奶奶房间都是大床。
颜子真调皮地笑:“才不,爸爸和叔叔睡,音希和婶婶睡,我和你挤单人床。”
卓嘉自凉凉地说:“这就是说你情愿和我挤单人床也不肯和奶奶睡一床?”
颜子真大叫:“妈妈!你又欺负我!”
卓嘉自看着子真犹带憔悴的脸,想起这大半年来女儿受到的一连串打击,心下一软,这阵子颜子真特别的依恋自己和颜海生,动不动就轮流抱着两人的肩膊,也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笑。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温声说:“好,你和我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