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物刍狗(第2/3页)

一时卡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身上有可能染到暗火的老爷们。

封首座怎么说的来着?

情急之下,官差逼出嘹亮一嗓子:“老爷狗还没治啊!”

余音绕着残垣断壁,久久不绝。

凤宁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回头:“……?”

老野狗?

什么老野狗?

不管了,抓凶手才最要紧。

她直奔封禁处,想找疯乌龟,却发现封禁已名存实亡——南坊,也起火了。

*

“砰砰砰砰砰砰砰!”

门板不停地震颤。

大头青年一手拽着阿爹,一手拽着阿娘,死死把双脚拖在地上,不让他们去开门。

“妖怪嗷!妖怪!”

他娘十分着急:“你这孩子!再不开门怕是要得罪了官老爷,那我们往后日子还过不过了?赶紧松手,松手,啊!别胡闹了!”

他爹道:“明日让你娘给你买花生糖吃好不好啊?花生糖哦,买一大把!”

往常只要一提吃花生糖,这孩子就能咧着嘴坐到门槛上,自己一个人傻乐半天。

今日却也不行了。

大头青年坚决摇头,死死抓着爹娘,脚后腿狠命蹬地,就是不放。

他爹穿的是件旧汗衫,衣摆都被他扯得又薄又透明,发出不堪重负的呲呲响。

身上冒汗,头顶也冒汗。

门板响声不断。一声一声毫无停顿,仿佛阎王登门索命。

“你就别一味宠他了!”他娘气道,“用点力,把他拉开!再不开门真要出事了!你敢得罪官爷还是我敢得罪官爷?”

他爹咬了咬唇,狠心掰开了孩子的手。

他娘把他拦腰一抱,用下巴示意他爹去开门。

“嗷!”大头青年手指吃痛,伸手再抓已够不着阿爹,急得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他爹走到门前,抬手去拔那道横木栓。

他提前堆了满脸笑,清了清嗓子,准备向官爷们好好赔个不是。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静。

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就……就突然安静下来,让人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似乎是好几只手,极其同步地捶着门。

没有先后,没有参差。

而此刻,他们一齐停了下来。

大头青年双手发抖,把他娘的衣衫扯得“簌簌”响。

他爹的手指停在了门栓上。

感觉……感觉隔着薄薄的木板,几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不,不像是人,像,像是门外竖着几尊寺里的石像。

他爹手指一颤,急急收回来。

几乎同一瞬间,门板上传来“啪啦啦”一声脆响。

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轻易刺破薄劣的木门,留下巴掌宽的缝。

风和火光同时涌入。

他爹连退好几步,退回妻儿身边,低声急促道:“快,快带着孩子上楼,找个柜子藏起来!我,我去招呼官爷,你们千万千万别出来!记住了啊!”

大头青年啊啊摇头,双手牢牢攥着爹娘的衣裳。

门板处又有了动静。

那道宽缝中,缓缓探进一只手。

这是一只如瓷器一般白得毫无温度的手。

这只手动作文雅,悠悠闲闲用白而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挑起扣门的木栓。

“咔、咔、咔……咚。”

那截木头落到了地面。

一家三口仿佛听到自己胸膛也重重“砰”了一下,心脏直直沉到脚底。

“吱——吱——”

每日开门都能听到的声音,此刻竟显得无比阴森。

门开了。

火把摇晃的光线下,凝固着好几个一动不动的官差,仿佛一群金刚泥塑像。

为首那位,像是从神坛上刚走下来的男菩萨。

他面容瓷白,慈悲眼,微笑唇。

他收回推门的手,抬眸凝视一家三口,轻声悲叹:“竟还有个愚痴儿。真是可怜哪。”

“妖怪!”大头青年震声怒斥。

他叹:“何必苦苦挣扎于无尽厄难。何必留恋这万丈悲苦红尘。何必拒人于心门之外?”

再迟钝的人也能知道这不对劲。

他缓步上前,一家三口便搂在一起瑟瑟后退。

“嘭。”后背抵住干燥的墙面。

退无可退了。

这人伸出一只手。

这是一只叫人眼前一亮的手。

就连时常出入北坊,每日在明月楼伺候达官贵人的青年他爹,也从未见过保养得如此矜贵的手。

这样一只手缓缓伸来,却如泰山压顶一般。

他探手抚向大头青年的颅顶。

青年他爹心头忽然诡异地浮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仙人抚我顶。

仙人抚我顶。

为何,为何这个人面貌慈悲,满身仙气,却叫人感觉如此恐惧?

呼吸凝滞,只余牙关轻轻扣响。

眼见这神仙般相貌的男子就要触碰到青年的额发。

忽然,动作顿住。

他微微转动明眸,瞥向北面。

“啊……又是那个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