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这潭静水,从来是片无人区(第2/3页)

裴澈看出他局促,摇摇头,“看你还挺忙的,先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游川过意不去,两尊大佛来给他签合同,就这么在校门口站五分钟就走?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受资助方,都没这个道理。

他还要说什么,裴澈和江序临已经坐进车里。江序临冲他摆摆手,“游教授,回吧。”

游川实验室里确实还有事情要忙,临时出来,是喊了学生帮忙盯着的。见状便颔首道谢,往回走了。

裴澈坐在车里,看着游川走进校门。“东城大学”的老牌匾在夜色中更显古朴肃穆,他穿实验室的白大褂,瘦瘦高高,显得仙风道骨,身前是一片静谧校园,身后夜色嘈杂,霓虹灯影像灰烬中未灭的星火。

裴澈耳边忽然又响起那天江何玩笑的一句——“你俩长得还挺像”。

如同往静水深潭里投一枚小石子,掀不起波澜,却多少叫人心惊一下。更何况,他这潭静水,从来是片无人区,何曾有人投得进石子?

裴澈移开眼神,扭头看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江序临。以为这人是疯两句够了呢,没想到他歪着脖子瘫在座位上,眼睛半眯半睁地看着手里的手机,那上头正是拨号界面,三个大字——莫嘉穗。

持续十几秒,自动挂断。

江序临眼风都没动一下,拇指一摁,重新拨号。

裴澈:“……”

眼不见为净,他发动车子。刚起步,又气不过似的,咬牙嗤江序临一句:“你现在看着挺像大学生了。”

“嗯?”声音倒还清醒,看来是自知犯蠢。

裴澈冷笑:“蠢。”

*

每年中秋,裴家家宴,谁都不能缺席。

裴德安说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因此比除夕都重要。连裴澈在英国的时候,都必须坐飞机回来陪老爷子赏月。

哪怕这“团圆”的日子,从来都只有裴德安、裴澜、裴澈祖孙三人在场。中间有两年,苏杭也在,后来苏杭不来了,添了裴砚这个小姑娘。

可小姑娘也一点不普通,既不是古灵精怪那挂,也不是娇蛮甜美那出,家里多一个小孩,竟多不了半分热闹。

裴砚八岁,好高冷的一个天才少女。每年家宴,不动如山地在棋盘边坐着,先杀裴澈一个片甲不留,再跟裴德安弈一局险胜半子。

裴澈的棋是奶奶教的,初中时老爷子就下不过他了。小姑娘能下得他节节败退,跟老爷子对弈倒赢得艰难?

无非是表演。

裴澈起先还半真半假地拿这问题逗外甥女,问她小小年纪怎么就会诓人呢。

结果人家抬眼,淡淡看着他,“小舅,你不用讨太爷爷喜欢,对吗?”

八岁的小女孩,眼神淡漠锐利。裴澈无话可说,后来也不再自讨没趣,再也没敢逗过小外甥女。

往年家宴,都是他跟裴澜各自前往,最多谁先到了老宅便在外头等一等,一起进屋。今年却提前好几天,裴澈接到裴澜电话。

“有时间么,聊聊?”裴澜说是大事,却在电话里卖关子。

裴澈约了两人都去吃的那家餐厅。

一模一样的一碟拌野菜、一碟清炒时蔬和一晚菌菇汤端上来,镜面对称似的,老板都乐了,打趣道:“一看就是一家人,姐弟吧?”

姐弟俩都笑,都没接话。

刚执起筷子,裴澜说:“今年你爸要回来。”

裴澈动作一顿,继续舀一勺汤送进嘴里,喝完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裴澜粲然一笑,“爷爷叫我去接人。后天。”

裴澈皱眉。

“大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裴澜语气松快,不知是想看他好戏,还是真的想做足惊喜的氛围。

裴澈动筷子吃菜,轻描淡写道:“那你现在跟我说,不是破坏了爷爷的心意?”

裴澜神情僵了一瞬,很快又露出笑来,“怎么会,我现在告诉你,给你亲自去接机的机会,不是更惊喜么。”

裴澈没有说话。

“老爷子考虑得挺周到,等你坐稳了位子,再放他回来。一点风险都舍不得往你肩上放啊。”裴澜语气极轻,复杂的目光落在裴澈脸上。

裴澈坦然回视,不禁笑了。裴秉之怎么会是风险呢?如果他的家庭里,一定要分出谁是风险谁是助力的话,眼前的这位姐姐,才是裴德安会首先挪出去的人物吧。

裴澈对自己父亲的记忆很少。小时候,裴秉之十天半月才在家里待一会儿,印象中只有一张清秀英俊、书生气十足的脸庞。后来才晓得,皮囊是皮囊,内里是内里,裴秉之爱生意也爱风月,顶着“裴公子”的名号在东城名利场上风流十年,除了将裴德安气得做了一次搭桥手术,别无所成。

外人都说,以裴德安铁血手腕,能忍这败家子十年,还多亏他给了裴家一个出类拔萃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