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蚀骨痛(第3/4页)

御泽转过身,看到远处天边一片金红——剑心池的池水灵光被剑心的跳动带起,散发出柔和却耀眼的光晕。

可那些光又在慢慢暗淡。

“他今天流了那么多血,剑心池都没有亮过,”江月白语气平静,仿佛刚刚那个跪在血水里柔声软语的人不是他,“方才我说了一句让他走,剑心池就亮了。”

“剑心......”御泽望着那片红光喃喃,良久,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下,“剑心。”

他还以为江月白是真的放弃了那颗爱恨之心,原来只是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来此地。方才明知对方重伤仍然那样沉得住气不去见,只是为了试到底要让对方流多少血、感到多痛,才能让剑心重跳!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能让对方痛到极致的方法——不是让身体流血,而是让心流血。

所以方才那些“还会再见”的承诺......

都是假的。

御泽转猛然回身:“你的心里除了剑心,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有没有......”

虽然御泽并不知道他们师徒之间究竟都有什么过往,但光是旁观,他都能感觉到穆离渊对江月白绝非简单的师徒之情,他不信江月白感受不到。

江月白接过了话:“前辈是想问我心里有没有他。”

御泽注视着江月白的侧颜,试图看出一些情绪的起伏。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有。”江月白缓缓说,“风雪夜归已经不是我的剑,现在渊儿的心就是我的剑,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他。”

“如果没有剑心呢?”御泽问,“如果没有破念剑心这层牵绊,你心里还有他吗?”

御泽觉得,如果没有剑心,江月白应当就只会把穆离渊看做沧澜山上一个普通弟子......不,是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江月白与穆离渊初见于仙魔之战的杀场。

当年围剿魔窟,江月白只有十九岁——他刚拿起风雪夜归剑、背负起十八峰的重量。

他要做的有很多,不止是世人知晓的沧澜门掌门,还有世人不知晓的使命和嘱托......

爱他的人他从来不缺,哪怕没有未婚妻黎鲛,也有数不清的其他爱慕者。

但恨他的人却没有,十九岁的江月白从没杀过人、更没有仇家,他只斩过妖除过魔。

江月白当初救下魔族幼童,让整个仙门震惊。

仙门修士对魔族心慈手软,就是对天下苍生残忍。身为沧澜门掌门,江月白不该做那样的事。

况且那是个魔妖混血的种,根本活不长、养不大。

但江月白把他养大了。

在沧澜山的那些年,穆离渊和同门们一起生活一起修炼,谁也不敢歧视他怠慢他。

因为江月白从不准任何知情的人提起他的身世。

直到穆离渊体内魔气难以隐瞒,在妖林试炼失控打伤别家弟子,被二十六家揪上谪仙台,江月白才第一次亲口告诉他魔族血统的真相。

可那时距离江月白救他已经过了整整十一年!

利用一件工具需要养十一年吗,御泽觉得不用。江月白这样的人想要操控谁的情绪,简单得很,根本不需要那样奢侈到极致的付出。

“你和我说实话。”御泽拦住了要走下仙桥的江月白,“你当初救下他,就只是为了利用吗?”

江月白脚步停顿,回过了身。

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渊儿的眼睛很漂亮。”

御泽微微一愣。

他没懂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躲在尸体堆里,”江月白说,“我最先看到的是他那双眼睛。”

围剿结束,血流成河的战场已经归于沉寂,尸山骨堆都浸溺在漆黑夜色里。探灵阵的幽光照亮黑压压的尸体,照到一只失去了父母濒死绝望的小兽,和他那双惊恐的眼睛——被泪沾湿的睫毛太过浓密,在小小的脸和身体上格外显眼。

“所以呢。”御泽道。所以这和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很想看看他长大的样子。”江月白缓缓说,“想看看那双眼睛长大之后是不是会更好看。”

御泽笑了。

要江月白回答他不想回答的问题,简直比登天还难。

御泽顺着江月白这句不是答案的答案接话:“那他长大了,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啊。”江月白淡淡笑了一下,说,“渊儿的眼睛,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不论是癫狂的、痴情的,还是迷茫的、流血的。

都像是画里的眼睛。

小时候渊儿缩在怀里的时候,江月白总是能在烛火的光影里看到那些垂着的浓密睫毛。

看到他的眼睛偷偷往自己脸上瞟、看到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卷着自己的发梢......

后来渊儿长大了,那双眼睛里映着烛火,长睫挂着湿汗,随着极其凶狠用力的动作一滴滴滑落在自己脸上,可眸光并不凶狠,仍旧和从前一样漂亮,甚至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