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红袖招

“嘘——小声些。”

外面下着小雨, 屋子里很阴暗。

除了雨声,四下寂静。

这是一种很孤独落寞的气氛。

让患得患失的人产生一种被抛弃的慌张感。

尤其是被褥叠得整齐,江月白的随身物品全都不见了。

穆离渊呆呆站着,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月白这样逍遥无定所的人,千百年间他经常跟着跟着就找不到了。

穆离渊一个人站了一会儿, 而后慢吞吞向前走, 推开了门——

院子里也是空的。

整个医馆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

一觉醒来,他好像被全世界抛弃遗忘了。

虽然他一直是被遗忘着的。

但这个滋味着实不好受。

穆离渊迈出医馆的大门。

街道上冷冷清清, 没有行人。往日热闹的临街铺子也全部关着门。

穆离渊站在冷风里放空了一会儿自己。

忽然背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踏在雨地,没有尘埃。

只溅了穆离渊一身水。

他转身抬起头——

江月白正拉着缰绳垂眼看他。

急停时身后的风挺不住, 吹得江月白满头长发向前飘, 乱发像是美人图上的几笔狂草——遮不住美,只能让人更加想要看清若隐若现的美。

穆离渊一怔。

他还从没见过江月白骑马的模样。

柳溪镇远离仙门, 这里是浸满红尘烟火的凡间闹市。

江月白像一片不该落在俗尘的云, 带着独属的风骨。这种风骨交融在人间的味道里, 成了一抹话本传说中才能窥见的江湖快意。

“走到一半, ”江月白嘴角是弧度很浅的淡笑, “突然想起来忘记带上小草了。”

居然还能把人都给忘了。

这简直是一句薄情冷血的话。

可穆离渊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勾人心弦的情话。

还没等他回神伸手, 江月白便直接倾身攥了他手腕,右手微微用力, 单手就将他提上了马。

很自然地圈在怀里。

贴得太近了, 江月白飘起的发梢和轻微的呼吸都落在他耳侧。

小雨还在下, 迎面吹来充斥着水雾的风,这种风是暧昧的。

和江月白的味道一样。

仅仅是靠在江月白怀里, 他居然有点控制不住反应了。

真的太肮脏了。

“我们要去......哪里......”

穆离渊右手悄悄整了下衣服。

“去云山深处, ”江月白在他耳后说, “拿我要的东西。”

江月白的回答很简短, 嗓音很轻。

因为几乎是贴耳说的,能让人清晰地听出语调里微含冷淡的敷衍。

这次的江月白和穆离渊以往每次见到的都是不同的。

很温和,但却温和得异常浮于表面——那几乎是一种比随意敷衍还要明显的淡漠与放纵了,只是听着那种连声音都不愿大一点的极轻嗓音,就知道每句话都没有走心。

到了云山脚下,穆离渊才明白是江月白要寻的那株珍贵药花居然开花了。

花名凌霄画雨,只开在雨夜。

此刻颤巍巍摇曳在悬崖,滴落着奇异的彩色水滴。

附近方圆几里的百姓全都前来围观看热闹。

闻风而来的各路高手天没亮时就聚集在了悬崖下,几个野心勃勃的争先飞身跃上峭壁夺宝。

谁能第一个上去,

或是最后一个被打下来,

就是赢家。

江月白到的时候,悬崖上已经有几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了。

柳韶真闻到了风里的淡香,转过身,挑眉道:“让你别回去,瞧瞧,晚了一步,要花落别家了。”

穆离渊有些愧疚。

江月白却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下:

“我不论什么时候来,都是我的。”

悬崖之上是你死我活毫不留情的争夺。

时不时有大片鲜血从崖边飞溅而起,紧接着有人哀嚎着从高空坠落,随即在深谷里传来一声骨肉碎裂的声响,听得围观人群直冒冷汗。

悬崖上只能容下一人落脚。

败者不是被杀抛尸崖下,就是被直接推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格外血腥。

激烈的厮杀持续了几个时辰。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柳韶真抱着胳膊,手肘轻碰一下江月白。

“害怕了?”他问身旁一言不发的人。

“人太多了,我怕把衣服弄脏了,”江月白一直站在很靠后很远离人群的地方,态度与嗓音都有些心不在焉,“今天还准备去鸣凤楼再捧捧场,昨夜那出戏还没听到结尾,好奇结局。”

柳韶真哼笑了一声:“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这花不要就不要了。”

江月白终于从崖上收回视线,侧眼瞥了他一眼。

而后看向远处树下拴着的两匹马,轻声说:“好啊,你先上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