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砚看她,像是在看一件死物(第2/3页)

小沙弥拱手:“老夫人莫怪,故人远方而来,师父正在陪客。”

宋老夫人摆摆手:“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你别多心。”

众奴仆婆子簇拥着宋令枝和宋老夫人上山,又一层层瞻拜而上。

宋老夫人上了年岁,雪天路又难行,自然是走得慢些。

宋令枝搀扶着祖母:“祖母,山路崎岖,还是让他们抬了竹椅轿来,倘若摔了,可不是闹着顽的。”

宋老夫人笑睨宋令枝一眼,挽着她手笑:“不妨事,且礼佛必得心诚,哪能不走着上去。”

宋老夫人执拗,宋令枝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尽了心伺候。

小沙弥闻得这话,却是笑开:“老夫人莫怪小的多嘴一句。”

一路走来,亏得这小沙弥说说笑笑,陪着解乏,才不至于太闷,宋老夫人自然不怪罪。

小沙弥笑言:“菩萨心善,怜天下妇孺老幼为先,自然不会怪罪老夫人。且老夫人平日往海灯添的香油灯草哪个少过,更不会怪罪了。”

说着,又赶忙让人抬了竹椅轿来,伺候宋老夫人上轿。

连着下了半日雪珠子,地上皑皑白雪足有半人多高,上山难下山亦不是易事,雪势渐大,宋令枝越性陪着祖母,在金明寺偏院住下。

奴仆婆子早早将偏院洒扫干净,白芷和秋雁搀扶着宋令枝入了屋子。

朔风凛冽,侵肌入骨。

鎏金珐琅火盆燃着金丝炭,秋雁上前,掀开盖子往里丢了两块香饼,环视一周,秋雁忧心忡忡。

“姑娘,这处不比家里,冷得厉害。奴婢去找人多添两个火盆……”

宋令枝出声制止:“何苦来,不过住一夜罢了,哪里这般娇贵。”

秋雁掌不住一笑:“姑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别到了夜里睡不着,又该喊着让人添炭了。”

一席话说得屋内三人都笑了。

忽而听见院中小丫鬟的声音,秋雁好奇前去,槅木扇门推开,却见那小丫鬟手中抱着汤婆子,她笑盈盈:“秋雁姐姐,这是刚刚小沙弥送来的,说是让姑娘将就用些,都是干净没用过的。”

秋雁笑着接过:“劳烦他费心,天寒地冻,怎么不留他多吃一杯热茶?”

小丫鬟:“怎么没有?不过那小沙弥赶着去后院照看狸奴,奴婢也不敢耽搁。”

宋令枝闻得说话声,从屋内走出:“后院有狸奴?寺庙养的还是山里跑出来的?”

小丫鬟忙忙福身:“奴婢也好奇,多问了一嘴,说是后山跑来的,这天冷,怕那一窝狸奴冻坏,所以他赶着回去添柴。”

出家人心善,慈悲为怀。

宋令枝眉眼弯弯:“难为他有心了。”

……

雪簌簌下了大半夜,四面粉妆素裹。

金明寺后,上客堂檀香缭绕,昏黄烛光跃动在棋盘上。

良久,终传来悠长的一声长叹:“贫僧输了。”

老人一身灰色僧袍,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眉眼温和恭顺,任谁见了,也不会将眼前人和在沙场上所向披靡杀伐决断的摄政王联想在一处。

手中的白子随意丢开,沈砚端坐在蒲团上,一身玄色暗花翠竹雨花锦广袖长袍,他眉眼淡淡,墨色瞳孔如院外黑夜。

眼皮轻抬,烛光洒落在他眼中,似泛着浅淡涟漪。

钟鸣鼓响,远方幽幽传来钟声,沈砚慢条斯理盯着眼前的僧人,轻哂:“皇叔如今……可真是比不得从前了。”

僧人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三皇子慎言,此处早无皇叔,只有净空大师罢了。”

“是与不是,皇叔自己心里清楚。”

清冷如山泉的声音落下,比之窗外的山雪越发清寒彻骨。

沈砚起身,颀长身姿映照在槅扇木窗上,似皎皎明上月,不容亵渎。

雪色连天,窗外红梅绽雪,倏然嘎吱一声,似是梅枝断开。

沈砚猛地抬眸,凌厉眸子如利刃穿过纱窗。

上堂客清幽淡雅,檀香氤氲萦绕。

窗棂高高举起,满园雪色融在茫茫夜色之中,梅花枝掉落在窗下。

雪地上尚有爪印留存,像是……狸奴。

沈砚眸色深了几许。

……

冷风呼啸,天色将明之时,屋中炭火燃尽,寒气逼人。

宋令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醒来看见在伺候在榻边的秋雁,一颗心终稍稍放下。

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秋雁和白芷一左一右,拿青盐服侍宋令枝漱口,又舀了面汤来,半跪在脚凳伺候宋令枝净脸。

白芷言笑晏晏:“天还阴着呢,姑娘今日倒是起得早些,老夫人院子还安静着呢,想来还没起身。”

宋令枝往一眼窗外,惊奇:“外面可还下着雪?”

白芷:“下了一整夜,这会子早停了。只是那风声着实可恨,扰得人一夜没睡好觉。”

左右宋老夫人还没起身,斋堂这会还在备早膳,宋令枝笑笑,扶着白芷的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