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始知大宋有高人
登云山中,夜色已深,约莫二更时分。
一顶一顶的帐篷,像是一朵又一朵蘑菇,散布在山林里。
有些蘑菇寂然无声,有些里面大约点了火盆,微微发出剔透的亮光,使这山林具有了别样的美感。
曹操手拎短斧,围营地巡视一遭,但见明岗暗哨,各自分明,不由暗暗点头。
回到账中,一团篝火,秦明、邓飞、项充、李衮、牛皋五人起身道:“哥哥回来了。”
曹操挥手让几人坐下,笑道:“秦明在狮耳山上练兵,成效已见,这般士卒,非是寻常山寨喽啰可比,再经几场大战,便是劲旅之资。”
秦明听了大喜,抱拳道:“多谢哥哥夸奖。”忽见曹操眉头微锁,动问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让哥哥忧心。”
曹操摇摇头道:“我看今夜云沉无月,怕有一场好雨,届时却不好厮杀。这宗泽不是善于之辈,若不能急下此城,恐怕又生耽搁。”
秦明欲言又止。
曹操见了,笑道:“兄弟,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秦明迟疑道:“也非大事,只是觉得,那宗泽,大哥是否……”
“你是说,我是否太过重视宗泽?”曹操已知其意。
秦明微微点头:“那厮一生都做文官,从未领过兵马,怕是连军营都不曾进过。纵使自家练得些武艺,但是统军的本事,可不是看武艺如何。”
曹操本待休息,被他这话激起了谈性,坐直身体道:“说个故事吧!那是东汉时期,西凉董卓乱政,十八路诸侯会盟,商议共讨国贼。董卓令大将华雄镇守虎牢关,那华雄有万夫之勇,匹马单刀,连斩诸侯们多员猛将,杀得盟军人人胆寒。便在这时,有个马弓手挺身而出,请缨出战。许多诸侯嫌他身份低微,有损威严,纷纷呵斥,却是曹公孟德一力主张,赐其掩心甲一副,又斟热酒壮其行色。”
这年头听故事不是容易事,几人顿时听得入神,邓飞叫道:“好个曹公,端的奢遮。所谓识英雄、重英雄,如何不得人效死力?”秦明却道:“他虽勇气可嘉,毕竟一马弓手,安敌得西凉大将?”牛皋杠道:“不要小看马弓手,说不定他射术不凡,暗算了那敌将呢?”
曹操望着火光,露出一丝缅怀的笑意:“那人却是宠辱不惊,淡淡道:多谢曹公赐酒,酒且斟下,待吾斩了华雄,回来却饮。”
五人齐声赞道:“好条硬汉!”
秦明紧张得直搓手:“但愿此人不死!既有这等豪情,将来岂无出头之日?”
曹操道:“那人出帐,上马提刀,去战华雄,一众诸侯们在帐中,只闻阵前鼓声大震,军士们呐喊如潮,便如地陷天崩一般,无不色变,正要出帐去看何故,帘帷一掀,那马弓手昂然而入,将华雄人头掷在地上,睥睨座下,一言不发,取酒便饮,其酒尚温。”
秦明失色道:“好个奇男子!身居微末,不减豪杰肝胆,倒是秦某小觑了英雄!”
牛皋神往道:“好威风,好威风。”说着一双眼睛眯起,抬起下巴,显然是在模仿人家“睥睨座下”,项充怒道:“你再用鼻孔看我,我就打你鼻孔。”
邓飞满脸羡慕道:“此人果然不是寻常人物,他得曹公厚待,我料他必投效曹公,为他征战四方。”
曹操听了苦笑道:“若是如此,岂不美哉?岂不乐哉?可惜,那人那时早已投了明主,其主虽居下僚,却也堪称英物,那人亦是忠心耿耿。其实说来你等都知,乃是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也。”
秦明叫道:“啊呀,原来是他,难怪斩大将如探囊取物。”
曹操道:“华雄和诸侯们当初小觑了一个马弓手,我等今日,莫要因宗泽是文官便小觑他。这世上英杰无数,不可妄自猜度。”
秦明抱拳道:“哥哥这话乃是金玉良言,兄弟记下了。”
曹操一笑,正待说话,忽然听得外面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众人霍然起身,冲出帐外一看,但见东南北三面烈火熊熊,大半座山都烧了起来,这等火势,那里是走水?分明是有人纵火烧山!
曹操不由目瞪口呆,心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孤还大言不惭叫旁个不要小觑宗泽,却不料正是我自己小觑了他。那兵贵神速之理,我这等打老了仗的人岂会不知?既然知道被宗泽看出端倪,便不该存侥幸心,何必等人到齐同他慢慢较量?之前有三四百人到时,便该一鼓抢下登州!
说来道去,还是自己心中懈怠了,竟在兵家生死大事上起了游戏、考校的念头,如今却被人家干了个措手不及,此事当引以为鉴。
想到这里,曹操又不由暗暗点头:这宗泽果然了得,出手便烧了登云山,这等手笔,不是一般人敢施展。不过怕也真是初次上阵,心还不够狠,不然直接连西面也烧了,曹操这几百人纵然逃出,也不免损折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