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回 怜孤女二郎收徒(第3/4页)
却听武松朗朗喝道:“姓韩的,爷爷今日救你,是看在你也曾为汉家出生入死血战!不然别的不说,单说你把雁门关弄得如纸片一般不禁打,便该让那邬梨斩了你!你看看这个女子——”
他手指琼英,虎喝出声:“爹娘都遭田虎杀尽,藏身贼府,方才勉强保的性命。晋中大地,这等惨剧还有多少?你等军将,都是百姓供养,百姓遭人荼毒杀戮时,你等何在?想解了田虎请功受赏?你也配!爷爷告诉你,如何处置田虎,这个小女子,却比你这将军老爷更有资格!”
韩存保被他一番教训,脸都白了,有心上前一戟要了他性命,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疯狂警告自己: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他强忍忿怒转过头,忽然一眼看见宗泽,顿时发作道:“宗汝霖!你家的好孙婿,眼中全无朝廷二字,你不是自诩大宋忠臣么?如今有何话说?”
武松面色微变,不由有些紧张,所幸满脸血污,人家也看不出来他色变。
宗泽为人,在小节上极为灵活,于大义二字,却是古板方正,他同宗泽相处数月,如何不知?
当初宗允儿因为情动,要照料他伤势,失踪数月,想起家中担忧,祖父怪责,不由后怕,却是武松一力担之,要同她前往雁门关,面见宗泽求亲,曹操担心宗泽对自己的敌意影响二弟好事,出主意让他自称张大胆,他和宗允儿商量一番,决定照计而行,省得别出意外。
本来准备求了宗泽允肯便回,不料宗泽对武松却是极为投契,爱极了这个孙女婿。
宗泽虽然没做过大官儿,却怀大才,一身武艺,又精研兵法,平生自苦者,一是壮志难酬,二是儿辈资质有限,无法传承自己这身本事,和武松一谈之下,见其思路畅达,胸襟博大,顿时极为欢喜。
他不知武松受曹操熏陶,心窍已开,只道这是上天怜惜,赐下这么个良材美玉做自己孙女婿,故此死死留住不许离开,把自家枪法、兵法,以及为人处世之道悉心传授。
相处日久,武松感受到老人这番拳拳之心,他本就是最重情义汉子,岂能不铭感五内?今日上阵喊出本来名号,也是下意识不愿再欺骗老人之故。
他此刻紧张色变,倒不是怕别的,只恐伤了这老人家相待自己的一番诚心也。
不料宗泽盯着武松看了片刻,忽然一笑:“韩节度,这孩子说得难道错了?这个女娃娃乃是苦主,自然有资格报仇。”
韩存保不敢同武松硬刚,却是不怕宗泽,当即暴怒道:“你这厮素来自诩忠义,整日装得忠臣孝子一般,如今却也包庇私人,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也说出口来!”
“韩节度!”宗泽老眼一瞪,两道冷光射出:“孔子曰:知我者,其天乎!宗某何许人,天地自知!况且国家虽有法度,世间犹有人情,你为一方节度使,又活了偌大年岁,岂不知法意、人情,实同一体。徇人情而违法意,不可也;守法意而拂人情,亦不可也。权衡于二者之间,使上不违于法意,下不拂于人情,方可通行而无弊矣。”
韩存保虽是名儒世家子弟,自幼却不好学,不然好好如何会落草?听得宗泽慷慨激昂一番话,不由瞪大了老眼,疑惑道:“你说什么?”
宗泽呆了呆,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欲为魏郡王一大哭也。”
魏郡王者,韩琦也。韩琦熙宁八年去世,一生拥立二帝,侍奉三朝,位极人臣,当今天子即位后,追封其为魏郡王。韩琦一代学问大家,生出个这般文墨不通的孙子,宗泽却是真心为他一哭。
韩存保怒道:“匹夫,欲辱我乎?”
宗泽苦笑道:“昔日国法不许于坊内经商,魏郡王时犹年少,语君王曰:此法利于管理,却不利于居民,无视人情,非善法也。君王从之,遂有后来市井之繁华。你连令祖的观点都不明晰,非宗某辱之,乃自辱也。”
韩存保听的头昏脑胀,大致也明白对方再用自家爷爷的话对付自己,心想罢了,一时忘了宗老儿是文官出身,我和他做什么口舌之辩?幸好这里大都是丘八,不然传扬开去,老子颜面何存?
当即冷笑道:“哼,总之我上书朝廷,言明此事始末,想必朝中大臣,自有公论。”
宗泽看向琼英:“小小幼女,为父母报仇,手刃巨酋,此千古罕见之事,宗某亦会写信,告知京中师友,想必士林之中,必引以为美谈也。以官家之性情,若是得闻此事,说不定还要吟诗几首,以彰此幼女德行。”
韩存保面色一暗,心想似乎还真就如此,幼女报仇,手刃巨酋,的确是桩美谈,若不是抢了老子功劳,我都想和人吹嘘一番……当即怒哼一声,作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