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回 蓟州血战援兵来

自被董平、张清合力大杀一场,完颜斜也丢掉了侥幸心思,欲凭实力强克蓟州。

他攻了两日不曾建功,遂用刘彦宗之计,分兵袭破檀州,把檀州、景州治下,各县百姓掠来十余万众,逼在阵前攻城。

百姓们哭喊连天,李俊心意如铁,亲自督战,凡近前者,箭射石打,皆杀无赦。

数日之间,蓟州城下,已成尸山血海。

然而景州倒也罢了,待檀州百姓被掠来上阵,城中军心顿时大乱。

概因李俊麾下人马,多系蓟、檀两州汉儿,檀州同蓟州一般,异族几乎杀尽,金国所掠来的,都是北地汉家百姓,其中多有城中兵士的家眷。

当日便有一众檀州籍低级军官,联名求见,恳请李俊派兵出城,营救百姓。

李俊自然不许,这伙人心中不甘,私下呼朋唤友,以“董平夺头”为例,彼此鼓励,当夜聚一万余众,私开城门,杀向金营救人。

斜也当代名将,自然早有准备,一时伏兵四起,杀得檀州众军大溃,更派精锐兵马,趁胜掩后追击。

那些杀溃的兵马魂飞魄散,顾头不顾腚一心逃窜,金兵前锋混杂其中,直杀进城中。

所幸李俊得知后,倒是不曾慌乱,咬牙孤注一掷,陆续召集了半城兵马,集合于北门血战。

这一场好杀,自亥时二更,战至天光将曙!

双方尸首,在城门洞中形成一个两丈余高尸堆,几乎将门洞塞绝,内外进出不得。

城上趁机把滚木礌石,乃至尸体往下乱砸,斜也见状无可奈何,怒吼一声,引军暂退。

这时旭日初升,日影漫过城墙,照入蓟州。

残余的兵将,皆是浑身血迹,似血海中挣扎出来一般,日光照在脸上,这才如梦初醒,呆呆望向四周——

只见以北门为中心,一二里方圆地面,尸积如山,血流没足,断壁残垣间,火光兀自不灭,真似无间地狱一般。

李俊本人亦在其中,他面颊、左臂,各中一刀,疲惫之余,不顾腌臜,背倚着墙,坐在两具叠在一处的金兵尸体上,双手微微颤抖,满心都是后怕之意。

按理说来,这一仗事起突然,蓟州军准备必然不足,兵马战力,又不及金兵骁勇,既已吃他杀入城门,如何竟能鏖战一夜,终于杀退了金兵?

这里却见出了李俊的本事:知世事、见人心、敢担当!

此人虽不曾读过多少兵书,却深知战阵之上,士气为先。

士气一旦溃了,便是精锐,也成烂泥,士气若是高昂,虽是小卒,敢敌大将。

因此他当夜用兵,先把城中兵马分作数十队,一队一两千人左右,各自驻扎不同处,使其彼此难通消息,然后亲自调派,陆陆续续将之投入战场。

这般添油,按理是兵家大忌。

但李俊深知自家兵马短处:若是一拥而上,说不定一阵便被金兵杀崩。

干脆用这添油战术,每一队杀上前,他都满脸欢欣,口口声声道是“金狗只余一口气了,你等这支兵马压上,必获全胜。”

那一队队人马岂知主将奸诈?都信心满满杀上,待吃金兵杀崩了欲要退时,后面自有段三娘带着刀斧手,死死把住后路,凡欲跑的,杀得人头滚滚。

那些兵马此时所剩人数有限,反抗不得,也只得大哭向前,同金人拼命。

李俊就这般仗着心狠、手硬,巧妙调拨,硬生生把普通兵士用出了死士效果,这才让完颜斜也在先夺城门的大优局面下,最终无功而返。

但纵使如此,先后数十队人马填进去,谁也知道有异,岂不怀疑?

然而李俊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到了这时,干脆亲自带兵填了进去,金兵苦战一夜,也是强弩之末,见城门都遭尸体塞绝,只得退兵。

过了不久,张顺急急寻来,见李俊无恙,方才安心,连忙扶起李俊来,令医士看治,又令人计点伤亡,直到中午,才出结果。

城中寻得金兵尸骸三千余具,蓟州兵这边,战死一万五六千人,伤者亦有近万。

至于被金兵追杀死在城外的,更是不知多少。

将领方面,低级军将折了二三百,便连李俊、张清、邹渊、乐和、顾大嫂,也是各个带伤。

算上先前伤了的孙新、张顺、董平,如今城中还完好的将领,竟是只剩段三娘一个。

尤其令众人神伤者,却是折了“独角龙”邹润。

邹润奉命镇守北城,那些要救亲人的檀州军,又不是董平,岂敢擅闯?

于是找了几个会说话的队将,先备酒肉来寻邹润。

随李俊来得这批元老,素来在军中受惯奉承,邹润又是江湖好汉的粗鲁习性,有酒有肉便称兄弟,哪里想到这些人存心弄他?

一时喝得大醉,抬去旁边屋里睡了,檀州军自开了城门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