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离歌别宴 (〇七)(第5/5页)
妙真一只耳朵听点心,一直眼睛留意门外,脑子里想着“良恭这狗超生的杀才”,嘴巴里在淌口水。
简直忙不过来。
“啊啊,好,好。你买吧,我爱吃的。”说着站起来,走到门首朝外头喊:“良恭,进来!”
她心道,进来才瞧得真嚜,那么大老远的,他怎么能看得清她向别人展开的妩媚的笑?
未几良恭进来,暗暗向她皱了下眉头,又笑着向寇渊行礼。妙真心下狂喜,端直了腰,没事找事,“你去给渊哥哥找把扇子来,你看他吃茶都吃出汗来了。”
寇渊忙笑道:“不用麻烦,我不怎样热。”
妙真眼在二人间瞟来瞟去,“怎么不用,看你那一头的汗。麻烦什么?他原本就是做这些事,你还怕劳动他?”
寇渊倒不怕劳动良恭,是怕劳动妙真费心。他对她的印象,始终是认为她该是手心里的宝物,只要人小心翼翼捧着,唯恐摔了。
连这些琐碎的事都不该她来操心,该是杜鹃或鹿瑛那样的女人操心。她就是做了人家的太太,也应当是娇生惯养着,她仿佛生来就该是被人宠爱的。
男人家的想法也是奇怪,安阆是最厌烦妙真这“空”,而寇渊却最爱她这份“空”。
他睇着她笑,心头飘飘然,乱了方向。待良恭寻了把折扇递给他,他才从他冷淡的脸色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又坐了一会,良恭还杵在屋里,实在碍于不好说话,他才起身告辞。
妙真送他到门首,撤回身洋洋得意地看了眼良恭。良恭明白是刻意做给他看的,打算不当回事,可背着身想了想,还是一歪头掉回去,“你明知他待你有些歪心思,就该疏远着他些。”
“你管我?”妙真在椅上翘着腿,歪着身子摆弄着茶碗盖子,一个抬眼间,很不服管束的意态。
良恭怄得暗里咬牙,“既不要我管,就不要对我说怕他什么。”他急步走上前来指一指她,“你以后少对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话,就是真有其事,我也不管了。”
妙真悠哉地挑起笑眼,“我说过么?几时说的?”
“那天夜里!”
“哪天夜里?”
那天夜里,他亲了她,招得她一记耳光。这事不该提起,免得彼此都尴尬。他不作声了,只管侧着身,又无奈又恼怒的神色。
妙真高兴得很,憋着笑歪着头看他。忽然不那么着急去肯定什么了,认为早已驯服了他。
这时她的爱,多半还带着倨傲与赌气的成分,觉得惹他烦恼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两个人都将这场小小的干戈化为沉默。但这样的宅院里,一旦有点风吹草动,谁都瞒不住。寇渊到这里来过两次的事很快就给杜鹃晓得。
杜鹃何许人?没有的事都能在她脑子里化成段故事,何况有点风影,这点风影简直在她脑子里化为一场血雨腥风。
她实在气不过,私下告到寇夫人那里去。寇夫人本着多一事不如一事的原则,只说:“你哪样都好,就是心眼小,这都是几百年前的旧灰了,你还要来翻一翻。没有的事,哪有这可能,妙真早许了安家了。”
杜鹃也知道没可能,心里还是不痛快。全是为寇渊么?也不尽然。她是独生的女儿,在娘家也受尽宠爱。到寇家来,因为家中有人在衙门里做事的缘故,也得公婆器重,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丈夫也都让着她。
原本万事顺心万事拔头,正是人生风光得意的时候,因为忽然来了个妙真,处处比她还得意。是妙真搓杀了她的锐气,她哪里经得住这比?
在婆婆那里得不到助益,想他们是亲姑侄,自然比和她亲,她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端阳这日又挑着毛病在屋里摔碟子砸碗,指着寇渊的鼻子骂:“什么没可能,面上没可能,也架不住你们私底下勾勾搭搭!你倒是拣尽便宜了,人家同你亲热,又不要你担责任,自有姓安的活王八给你收拾这摊子!”
寇渊忙去捂她的嘴,“你低声些,给人听见,岂不是毁人名声?”
“呵,我怕什么?她敢做还怕人说?你倒替她操心操得好,还满口说什么‘亲戚情分’,我做鬼也难信你的话。这家里多的不是她的亲戚,轮得到你成日家有事没事就往她那头跑?你跑得勤快嘛,人家缺个什么,你头一个想到,你亲兄弟也没见你这样体贴!”
寇渊实在厌烦,也怕她闹得人尽皆知,一径往卧房里换件袍子就借故端阳应酬避到外头去。
他走已走了,杜鹃再闹也没意思。她像个被忽然抽了柴的猛火堆,软坐在榻上,那股气焰不得已消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