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玉屏春冷 (〇四)(第3/5页)
说着,把唇抿两下,有些豁出去的态势,“不瞒父亲,儿子与尤家大妹妹虽然自小就有往来,可,可她实在不是儿子心仪的做太太的人选。倒不是她不好,只是我们两个根本没话说。儿子也晓得,这都是不规矩的话,择妻择贤,不一定要能说什么知心话……”
话还未完,就被安老爷笑着打断,“你的意思,你并不中意这门亲事?”
安阆抿着唇点头,“我知道此时说这话,是很有些忘恩负义。我也打算了,想法子把姨父解救出来,也算我报他们尤家的恩。我已写信到北京给施大人,只等他那头的回信。”
他本来还有些怕安老爷训斥,未曾想安老爷一径笑出声来,那声音倒像是对他的一阵赞扬。
那笑声跌宕尘埃,一片阳光在这间残旧而保持体面的屋子里折动着。
安老爷笑足片刻,慢慢点头,“你打算得好,帮这一个忙,就算报了尤家的恩,不欠他们什么。我一早也不看中这门亲事,我一贯的心,情愿结一门穷亲家,也不想和这起买卖人家再做亲。”
说着,他面色渐渐冷,“况且,胡家的血脉,都有个病,你娶了妙真,不免要牵连我胡家的香火。”
讲完这一句,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表情又沉痛了一点,“你看,就像你母亲,虽未病发,有了个孩子在肚子里,也过世了。不知是不是天意?老天爷也容不得这病再往下传。”
他说的这“母亲”也不是安阆的生母,安阆不好过多置喙。趁机一并说了白池的事,“照实对父亲讲,我想娶的,是尤家的一个丫头。她相貌好,人品贵重,我不计较她是什么下人出身,我想我同她,才是心有灵犀。”
安老爷心头僵了下,穷人家的姑娘是一回事,奴才出身的又是另一回事了。读书人家,要拣个丫头做儿媳妇,没得伤了这体面。他因为自幼读书,如今上一辈的人皆不在了,便一厢情愿更换了门楣。
所幸这丫头不丫头的事都是后话,时下还说不到那上头,他也不必要先急着同儿子翻脸,笑道:“这事情先放一放,面前这沟你还没跨过去,就打算起长路了。”
安阆听这话头有些失落,不过思来也不错,先把和妙真的婚事解了,才好细说与白池的事。
这便又与安老爷商议退婚的细则,还是顾忌着胡家那头不肯答应。
谁知安老爷却胸有成竹地笑,“胡家你别管,我自有打算,且看五月初三。”
“五月初三……”
胡老爷两个指头轮着叩响炕桌,蹙眉呢喃这日子。怨她太太把日子定得仓促,当中就剩个把月的光阴,如何来得及去打算退婚的事?
到底是个聪明人,心头伴着指下“笃笃”的动静,还是一点一点打算起来。
不一时胡夫人回房,走近碧纱橱内,看见他欹在榻上,倒奇了一下,“唷,真是好大的稀奇,你回家来不先去瞧你那个命根似的儿子,竟先跑到我这里来坐着。”
“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胡夫人赶退了丫头,乜着两眼坐在榻上,拂着她那片湛蓝软缎的裙面,“要是拿银子的事,你别想。我问你多要点做雀香的嫁妆你都说没有,我难道就拿得出什么闲钱?家里开销大,是一点富裕都没有。”
胡老爷想事刚想个起头,给她冷语一嘲,又接不上了,便不耐烦地咂嘴,“啧,谁说要问你拿银子?雀香的嫁妆你也不必愁了,有进项补上。”
“哪里来的进项?”
他吊着眼,“你说呢?”
胡夫人豁然开朗,见了笑脸,“妙真的那笔钱?怎么,安家愿意退亲?安家就不想这笔款子?”
“安启荣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他要是只想发财,家里何至于落败成这样子?人家是读书人,打小就看不上咱们这等买卖人户。要不是二姐姐长得好,他会和咱们结亲?哼,男人呐,不论读多少圣贤书,逃得过‘财’字也逃不过一个‘色’字。”
“呵,亏你还有这自知之明。”胡夫人听见雀香的嫁妆有了着落,放下夫妻嫌隙,亲自走去给他瀹了碗茶来,“就是找我商议这事?”
胡老爷稍稍端坐,“是也不是。安启荣上晌到染坊里找我,有意思要退这门亲。不过他那个人,死要面子,想叫我寻个折中的法子,既退了这门亲,又不叫外人诟病他们安家过河拆桥。这媒妁之约的事,我能有什么好法子,只有找你商议。”
这事情胡夫人倒在行,年纪大的夫人太太们闲在家里,替人做媒算是一桩很有成就感又几处得好的事情。她替人家牵了不少媒线,替她的女儿更是攀上门好亲,谁不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