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两百多条人命就此盖棺定论, 有心之人又岂会猜不出背后的种种手笔。
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个死于非命的柳禹骥,和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的誓要为子报仇的老父亲。
柳光庭会友后回府,脚都还没有踏进去, 迎面而来的管家就说:“十一爷来了, 定要见老爷一面,不见就不肯走, 老奴见他堵着门实在是不太像话, 便做主让他进来, 现在微声院喝茶。”
柳光庭微一颔首,进门后朝待客的微声院走去。
柳禹骥之父,柳维新没有坐着喝茶, 他哪里有心情喝茶, 柳光庭今日要还不给他一个说法,他……他就去闯宫, 让皇帝给他一个说法。
“从兄!”终于,柳光庭出现了, 柳维新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懒得再假模假式地寒暄,开门见山:“我儿的死, 从兄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从兄迟迟没有动静, 是什么意思?”
柳光庭对柳维新的无礼略感不悦, 语气却是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说:“朝中如今是何种情形,你看不懂?两百多条人命给你儿子陪葬, 还不够?”
“不够!我要的是真凶枭首, 以告我儿在天之灵!”柳维新激动地说:“那两百多条人命,关我儿何时, 其中有多少冤魂,别说从兄你不知道,别脏了我儿的轮回路!”
柳光庭说:“那你想要如何?让朝廷昭告天下,我宋国的皇帝使人私铸兵器,还被下头的人欺瞒卖了不少去其他三国?还是我宋国的皇帝为遮掩行径,屠戮两百无辜性命,连太子妃和他自己未出世的孙子都不放过?还是东魏派杀手杀了我宋国朝臣,意图挑拨我宋国君臣关系,却引出了前面我说的那两件事?”
柳维新被问得招架不住,步步后退,惶然地看着柳光庭,对方说的这些他知道一点儿,又不知道太多。只是听柳光庭如此说,他明白这件事恐怕就真的到此为止了,他捂住脸嚎啕大哭:“那我儿的公道呢?我儿就如此枉死不成?”
柳光庭冷酷道:“要怪就只能怪柳禹骥命不好,同样是被杀手截杀,席豫的儿子安然无恙。”
柳维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指着柳光庭大骂:“无耻!你……柳光庭,要不是你让我儿去兖州监军,我儿又怎么会死,他现在还好好地在建康做他的侍御史,你居然说出这种无耻的话,你良心呢?!”
“是柳禹骥主动请缨要去兖州监军。”柳光庭淡淡道。
然而痛失爱子对柳维新打击太大了,他不相信柳光庭的话,一心认定了是柳光庭害了他的儿子,还要利用他儿子的死去换取利益。
“你会遭报应的!”柳维新指着柳光庭的鼻子吼了一句,踉跄地离开了。
柳光庭冷冷看着柳维新佝偻的背影,轻哼了声。
“柳侍中。”柳维新离开后,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文士踏进微声院,对柳光庭拱手一拜,然后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柳十一爷的声音太大了,在下正好在旁边的花园小憩,被吵醒了,就好奇地听了听。柳侍中,您何必同柳十一爷说那些,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瞧着悲痛得都疯魔了,您说那些叫他传了出去,怕是对您不好。”
“曲先生是特意来微声院小憩的吧。”柳光庭道。
“哈哈,瞒不过柳侍中。”中年文士是柳光庭的门客之一,名唤曲康,行事狂放不羁,是建康京里有名的狂士。
柳光庭负手走出微声院,曲康跟在他身后,听他说:“我倒是还担心柳维新不传出去。我河东柳死了一个资质尚佳的子弟,我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河东柳好欺负。”
曲康笑道:“柳侍中难道还想往兖州安插人?恐怕难办哦。”
“兖州?”柳光庭轻哂一声:“那巴掌大的地方,就叫席家的人守着国内。”
曲康微一挑眉,心说:这是真看不上,还是自己给自己修台阶?
他好奇问:“那柳侍中看上哪里了呢?”
柳光庭看了曲康一眼,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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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光庭那个老狐狸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席荣吃了口冰酥酪,不过瘾,胡噜胡噜几口就把一碗都吃完了,这才感觉到了些许凉意。
席矩想阻止父亲贪凉,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父亲几口吃完一碗冰,放下了手里的冰碗,严肃地跟父亲说上了年纪的人要注意养生,不能任性云云,把府里良医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席荣几次想打断都不成,直等到长子说完了,才无奈地说了句:“究竟你是父亲,还是我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