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进入冬月之后, 许昌下了大雪。
庭中皓色迷迷,仿若天上仙子揉碎了白云飘洒在天地之间。
骆乔在天光微熹时就掀开厚重帘栊,对着外头雪白的一片呵出一口热气, 反手将帘栊捂紧, 不叫冬雪溜进了室内。
随后操起长刀,先来热热身。
冬日, 在温暖的室内, 总是很好睡的。
很不想起床, 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和床榻长在一起,哪怕自律如席瞮也是一样。
他醒来时,一摸身边的位置, 自然没人, 还没什么热乎气了。
他裹紧了被褥,为自己的惫懒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旋即又理直气壮:这世上就没有人比我娘子更自律勤勉,那是因为天降大任与她, 我一个平平无奇普通人,懒一点很正常。寒冬万事休,都猫冬呢, 衙门里也没啥事, 我就睡一次懒觉怎么了。
旋即, 他理直气壮地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
庭中骆乔收了招,先去西边的暖房更衣, 才回到卧室, 诧异席瞮还未起。
往常他虽没自己起得早,却绝不是懒懒赖床的人。
骆乔进了卧室就察觉到席瞮的呼吸并不轻缓平稳, 显然是没睡着只闭着眼呢。
她在床边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他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
席瞮不胜其扰,迅速偏头张嘴去咬那根手指,骆乔还能叫他给咬着,手飞快一收,看他不动,又去戳。
骆乔笑:“咱们席刺史终于学会偷懒了,可喜可贺。”
“昨日下雪,左右无大事,今日便不早起了。”席瞮不仅自己不想起,还想把骆乔拉进被窝里一起,“下雪天就该围着厚厚的暖裘烤火煮茶温酒。”
骆乔想了想,说:“昨日甘彭他们去冬猎,送了一头鹿来,今日就温一壶酒赏雪,把鹿烤了。”
席瞮嗯了一声,握着他家娘子的手懒懒从床上坐起来,头靠在娘子肩上,如瀑的长发倾泻发尖扫着骆乔的手,她动了动,把人抱住。
“幼时,雪天不想晨起念书练字,父亲就亲自动手把我的被子掀了,把我拎到外头冻醒了才放回去。”他是长子嫡孙,父母对他的要求格外严格,小时候不是不委屈的,也正是这样的严格才长成了后来的无双公子,“那时我就想,待我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下雪天一定不要早起。可是习惯已经养成,就算没有父亲的督促,下雪天我也不会赖床了。”
骆乔笑:“那你现在这是……?”
“我现在有你了。”席瞮抱紧自己的娘子。
现在又有人叫他起床了,那定要赖一赖床。
骆乔顺着夫君的长发,慢慢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学父亲那种粗暴动作,抱你起床,好吧。”
说着,一侧身,右手穿到席瞮膝下,将他横抱起来。
骆乔的力气,别说抱个大男人了,千钧鼎都扔着玩儿的,她甚至觉得自家夫君太轻了:“你是不是又瘦了,我去巡营的时候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席瞮要辩解,骆乔根本不给他机会:“别狡辩,我抱得出来。”她只是力气大,不是感觉不出重量的变化,她连一块豆腐多一两少一两都掂得出来。
席瞮:“……”环着媳妇儿的脖颈,沉默望着房梁。
前几日为冬藏和清点的确忙了些,但他觉得自己没瘦,还是玉树临风的样子。
待洗漱完毕,两人坐下用早膳,厨房那边已经吩咐准备烤鹿。
席瞮看着外头的雪景,想到:“把骄骄叫来一起吧。”
成婚之后,席瞮就跟着骆乔一起唤骆意的乳名。
“他这种天是绝对不会出门的。”骆乔补充:“房门。”
房门?席瞮有些惊讶。
骆乔道:“骄骄是胎里带的不足之症,身子弱,风一吹就倒。”
席瞮说:“那就咱们过去吧。”
话毕,便让仆役去通知厨房,把东西打包了,待会儿去骆宅。
骆宅。
阿爹走马上任相州都督去了邺城,阿娘跟着一起,姐姐成婚搬出去了,偌大一座宅子除了侍卫仆役,只有骆意和骆找找一人一虎。
没人管,这大雪天的骆意根本不想起床。
而骆找找,早就醒来已经在雪地里撒欢打滚了一个多时辰,滚了一身雪。
最喜爱的人今天都这时候了还没有动静,骆找找走到骆意屋前,抖了抖毛把身上的雪抖掉,用头把门顶开进了屋,进去后尾巴一甩把门关上。
骆找找绕过屏风,看到床上拱起的长条,前爪搭在床沿,大脑袋凑过去。
干嘛一动不动的?不会死了吧?
胡须上感觉到了气息,好在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