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3页)

楚煜将国太夫人拖至门前,抓住她脑后的头发,手指缓慢施力,迫使她仰头面对风雪侵袭。

华贵的衣裙无法遮挡寒风,只一瞬间,国太夫人就被冻得发抖。

瞥见这一幕,侍人吓得魂飞魄散。为了保住性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只能藏进阴影里,想方设法减轻存在感,继续装聋作哑。

楚煜无心理会侍人,双眼凝视国太夫人,瞳孔好似黑玉,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无尽的森冷。

“父君心慈手软,才酿成今日之祸。大母,你胆敢谋害父君,不过仗着他会心软。你以为自己有恃无恐,毒害一国之君还能安然无恙?”

楚煜收紧手指,如玉的面庞染上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让人不寒而栗。

“梁氏一族被诛,他不该死?”国太夫人怒视楚煜,愤恨道。

“诛灭梁氏的是我,你该杀我。”楚煜语调温和,仿佛谈论的并非生死,而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

“若无他的命令,没有中军虎符,你岂能动得了梁氏!”国太夫人并非不懂政治。相反,出生在显赫的大氏族,年少嫁入宫廷,平安诞下三个嫡子,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利避害和生存之道。

可惜两代国君宠坏了她。

身为宫廷内最尊贵的女人,多年养尊处优,她变得任性张狂,甚至要求国君传位兄弟。

一旦事不如意,她就会想方设法为难越侯。屡次故技重施,以孝道强词夺理,她以为自己总能如愿。

楚煜归国后,越侯突然不再迁就她,甚至借猎场遇刺诛灭梁氏一族。

她愤怒至极。

“大母,你不明白。”楚煜摇了摇头,道出让人心惊的秘密,“凶兽被链子锁住,周围的人才能平安。一旦链子断裂,注定会喋血三尺。”

他提起国太夫人,随手一挥,将她推到廊下。

廊下积雪,国太夫人脚下打滑,控制不住向前栽倒,一路滚下台阶,狼狈摔在宫道之上。

楚煜走出殿门,踩着国太夫人滑落的痕迹迈下台阶。

站定在雪地中,他俯瞰国太夫人,抬腿踩住她的手指。

“大母,你亲手毁了锁链。”

坚硬的履底缓慢碾压,国太夫人嘴唇发青,面孔因疼痛扭曲。

“来之前,我派人围了两位叔父的府邸。大母无妨猜一猜,我想做什么?”

楚煜的话仿佛利剑,刺穿国太夫人最后的坚持。

“你敢杀亲?必被千夫所指!”

“为何不敢?”楚煜声音极轻,唇角的笑始终不曾消失,“厉公弑父,车裂叔父六人,杀兄弟十三人。哀公杀叔父不成,反被毒杀,血脉不存。桓公亦曾杀亲。”

随着楚煜一桩桩例举,国太夫人满面骇然,体内的血仿佛被冻结。

“你、你不能……”

“我能。”

扫一眼抓住衣袖的手,楚煜好整以暇地掰开颤抖的手指。

“父君若是不在了,我便送两位叔父入君陵。几位堂兄弟素来孝顺,理应自请殉葬。”

掰开最后一根手指,楚煜笑看国太夫人,看着她抖如筛糠,轻声道:“大母以为如何?”

国太夫人脸色青白,抖得不成样子。既是寒冷也是因为惧怕。

“疯子,你是个疯子!”

“大母,越室向来如此,否则也不会在厉公时被降爵,两代后方才复起。”楚煜探出手,手指擦过国太夫人鬓角,捻走一片雪花。

“我、我给你解药。”

如果面前是越侯,国太夫人绝不会松口。可楚煜不是越侯,不是孝顺她,纵容她多年的儿子。

国太夫人不敢赌。

她承认自己害怕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在楚煜的注视下,她颤抖着摸向右耳,取下唯一留在身上的饰物,一枚金环。

手指被冻得发僵,她的动作不慎利落,扯下金环时伤到耳垂,留下一道豁口。血珠压向镂雕的花纹,覆上一层浅薄的暗红。

“里面是解药。”

楚煜拿起金环,晃动几下听到声响。挥手召来侍人,道:“送国太夫人回殿。”

“诺。”

两名侍人走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国太夫人。见她膝盖处洇出暗色,分明是摔下台阶时受伤,两人却不敢声张,只能小心地移步,将她送回暗室。

房门关闭的一刻,楚煜的声音再次传来,令国太夫人悚然一惊。

“大母,解药最好有效。父君不能恢复如初,我一样会从叔父身上讨回,言出必行。”

“什么?!”

意识到楚煜言下之意,国太夫人扑向房门。奈何门上已经落锁,无论她如何用力,房门始终紧闭。

暗室锁住她的惊慌,也锁住她的咒骂和叫嚷。

风自门缝袭入,覆灭微弱的灯火。

光明隐去,室内彻底陷入黑暗。

国太夫人困在黑暗之中,焦虑侵蚀内心,情绪变得暴躁。后悔不断升起,撕扯恐惧和愤恨,逐渐失去控制,令她陷入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