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含月路过尚衣局,几个脆莺似的宫女捧着绫罗匹缎追在后面,说是手艺活最好的姑姑给公主做了的几件成衣。

宫女们年龄小,好不容易要到这份好差事,知道含月是容昭公主身边得脸的大丫鬟,都顶着个星星眼,巴巴望着她。

含月领悟了意思,拿出些碎银子分给她们,眼瞧着前面先走的公主都没影了,连忙推诿几句告辞。

她本是不爱和外人多寒暄的,但自小跟随公主生活在这禁宫中,她深知这些咋咋呼呼的宫女们,能在很多不起眼的地方发挥关键作用,为了公主,她不能和这些人交恶。

两个常侍白白净净的,一看平日里就不是做重活的,才走了没多久,双腿被箱子压的颤颤巍巍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公主。

正当两人想卸下挑子略作休整时,含月自作主张,把人领着往凤鸣宫那个方向去。

且不说寻常人压根不敢往那条路上走,就算遇到哪个不长眼的,也不会在皇后寝宫的旧址上为难公主府的人。

人人皆知,那是皇宫中的一块禁地……

含月虽长了张显小的圆脸,可她随时都虎着个脸,眼神在盯向谁的时候,还有股外露的杀气,那两个常侍都不太敢跟她搭话。

她步子迈得快,两个人扛着挑子跟上她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嗓子眼都在冒白烟,也没多余的力气谈笑风生。

三人一路无话,不一会就瞧见泛黄的牌匾上刻着“凤鸣宫”三个大字。

通向宫外的小路横穿凤鸣宫废弃的后花园,块状的砖石板路经久未修,但有一些被人踩踏过的杂乱脚印。

可能刚刚有谁比他们先一步走过这里。

不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有一道不堪入耳的呵斥,随之是夹杂在风声中的脆响。

不像是对话交谈,反而有种哪房的主子在教训不懂事奴才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错觉呢?

皇宫中十年没进过新主子了,就算是老一批留在宫里的人,都只是借路穿行,可不敢在这地方逗留太久,更别说是大肆张扬的教训谁。

不知道这又是哪宫里不懂事的奴才。

两个小太监从未踏足过这片区域,此刻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瞧见什么剜眼珠子的事情惹祸上身。

他们止不住地去打量含月脸上的神色,见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蹒跚前行。

二人发呆一样瞧着远处一棵干枯的藤树逐渐靠近,只恨耳朵不能像眼睛那样闭起来,免得听到不该听事情,平白送掉脑袋。

可安静的院坝里连麻雀拍翅都清晰可闻,更遑论是这般大的动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们心中擂鼓似的七上八下,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肩上的扁担,手心里的冷汗不停往外冒。

久在宫中,又是最底层一点点爬到皇帝身边伺候的人,这声音两个人自然熟悉。

那是巴掌扇到脸上时,打出的脆响。

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间歇,也没有一点留情。

他们二人已然不是怕受牵连,而是被嵌入脑海中的恐惧给吓出汗的。

含月避开石板起藓的边缘,看见平铺的石砖上有步履均匀的两排脚印,她把脚底印在已有的脚印上,贴着墙根走,五指随意的搭在墙面上滑着。

靠下的墙体有些开裂,边缘有些锋利的缝隙不断擦过她的指腹。

越往深处去,那一声声清响便越为清晰。

终于有一块透光的缝隙能瞧清里面的情形,含月对宫里磨搓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不经意间歇乜过去,脚底就跟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呢?

两刻钟前他还温顺的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前途无限的样子啊。

常侍被箱子压的直不起腰,眼见着含月站着不动了,他们心想着也卸下箱子稍微休息一下。

他们揽下这活时,压根没料到这看起来轻飘飘的箱子,竟装着如此有分量的东西,可将他们俩累的半死。

“你们顺着这条路出宫去,若是遇见公主,就说我有其他事耽搁了,喝个茶的工夫便出来。”含月不等他们取下条担,微微侧身挡住那条缝隙,把整个钱袋都丢给二人,面色无常地开口。

她不愿其他人看见受罚之人的狼狈。

其中一个常侍接过袋子不着痕迹的掂了掂,也不打开,直接揣到兜里。

都说容昭公主出手大方,这趟他们俩没白来。

二人拿到银两之后也没再多想,把担子往肩上一架,乐呵呵的谢过赏,越过侧身的含月,并称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公主那。

——

凤鸣宫原有几个洒扫的奴婢,因着整座宫里长久的没住进个活人,她们也是偷懒的时间多,时不时就凑在一起嚼舌打发时间。

“那不是原来陛下身边的汪公公嘛?”有个稍长的宫女认出了老太监,惊喜的叹了一声,“好不容易遇见,去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能把你我姐妹带出这破败的地方呢。”